胡学正:“我们调查了苗苗的老师和同学,有同学反映,苗苗放学走出校门时,情绪有些低落,还四下看了看,好像在找什么人,但是,没有找到……”
李斌良的心猛地被触动,急忙问:“今天是星期几?”
林荫、石局长和胡学正同时回答,是周五。
胡学正不解地:“李局,你……”
李斌良没有回答,他猛然想起,离开前的那天傍晚,苗苗曾经央求他,在大下个周末,一定要回来看她……天哪,今天是女儿的生日,自己完全忘在了脑后,也完全忘记了对她的承诺……
一定是这样,女儿盼望着自己在校门口接她,没有见到自己,她很失望,这时候,罪犯出现了。
这么说,罪犯是利用自己欺骗了女儿?
一定是这样。
那么,罪犯是谁?
李斌良把那天晚上和女儿在一起时的情况向几个人介绍了一遍。刘书记、林局长、石局长和胡学正听完,都认为罪犯对他及女儿都有所了解。
王淑芬听了这些,又在旁呜咽起来:“都怪我呀,我为什么不像别的妈那样,去学校接她呀……”
这虽然是在自我批评,可是,李斌良却清晰地感觉到,她是在谴责自己。
可是,现在不是和她争论的时候,他更不想重复过去的冷战,那个时代已经彻底的结束了,现在,他必须把全部精力放到营救女儿的事情上来,当务之急,是找到女儿,把她救出来。
可是,她在哪儿……
两声敲门,沈兵表情严峻地走进来,李斌良没等他说话,抢先开口了:“沈兵,怎么样,查到什么了吗?”
沈兵手中拿着一盒录像带:“这是城北路口的摄像机中的录像带,我们发现一台车比较可疑,它和目击者发现的嫌疑车比较相近,但是,由于速度较快,加之车牌号模糊,只能辨认出是台‘捷达’,灰色,别的就不好说了。”
指挥室的一个女民警接过沈兵手中的录像带,把它插入一台录像机内,按了几个开关,屏幕上出现了一台台车辆通过路口的镜头。
沈兵指点着女民警按了几下键,突然地:“停……看,就是这个!”
几人围上去,可是很快就失望地离开了。
这是一台灰色轿车,但是,由于角度比较偏,速度又比较快,屏幕上呈现的是高速行驶中那种动感图像,很难清晰地看清整体,感觉上确实是一台“捷达”,牌照也非常模糊,不过,从打头的字母上看,应该是本地车。
石局长:“要对全市所有灰色捷达车进行调查,每台都要落实,不能有一台遗漏。”
没用的。李斌良心里说,牌照虽然是本市的,可是,如今制作假牌照太容易了,很多罪犯都明白这一点,在犯罪前,在真牌照上边遮上一层假牌照,作案后再撤下来,让警方无处寻找,他们既然作了精心准备,肯定也会想到这一点,所以,不能指望在这条线上短时间内取得突破,当前要考虑的是车的去向,孩子藏在哪儿。还有,从犯罪动机上下功夫,他们为什么绑架苗苗,如果是为钱,绑架后,又为什么一直没打过电话……
忽然,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李斌良的身心:如果罪犯绑架苗苗并不是为了钱财,而是……
而是什么,不为钱财,那就应该是报复。如果是因为报复,那么,他永远也不会打电话,那样,女儿生还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或者说,是零……
他的心颤抖起来。
林荫轻步走向李斌良:“斌良,你想一想,得罪过什么人吗?谁可能对你进行报复?”
这……
这个问题怎么这么熟悉……对了,自己也这样问过郑楠,郑楠的回答是:得罪的人太多了,说不清是谁。想不到,自己的回答也是这样。是啊,自当刑警以来,打击过的罪犯太多了,真的想不出谁可能报复。是的,你抓了他,判他的刑,他肯定恨你;还有的罪犯被判了死刑,他的家人肯定也对破案的警察没好感。可是,还真想不出谁会这样来报复自己。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这样做?如果你想报复就冲我来好了,我可以束手跪在你的面前,任你宰割,可是,你不要动我的女儿,求你了,好吗?
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李斌良一惊,从痛苦的遐想中清醒过来。
正在监测的女民警向几人点了点头。
是那部电话,王淑芬家中的电话,是罪犯打来的电话。
几个人的目光望向王淑芬。
王淑芬现出惊恐的神情。
林荫:“淑芬同志,你接吧,就按定好的说,他提什么条件都答应。”
王淑芬手颤抖着拿起电话,声音也颤抖着:“喂……”
对方的声音传出来,不但王淑芬听到了,李斌良也听到了,胡学正把指挥室民警递过来的另一部电话递给了他,与此同时,林荫、石局长也各操起一个话筒听着。
李斌良把话筒放到耳边,努力控制着呼吸。
电话里传出一个陌生的、压抑的男子声音:“你是谁?”
李斌良一愣,他万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既然绑架了孩子,怎么还要问是谁呢?
王淑芬显然也愣了一下,但,她马上哭出声来:“你问我是谁,你是谁呀,你把我女儿弄哪儿去了……”
王淑芬表现得很得体,不,这不是表现,这是一个母亲的自然流露。
罪犯:“行了,我知道你是谁了,你听着,我这么做只是为了钱……”
为了钱?这么说,自己判断错了,不是报复,只是敲诈。李斌良居然产生一种兴奋的心情,差点张嘴说出:“好,你要多少,快说……”
这话由王淑芬说出了:“要钱好说,你千万别害我女儿,她还好吗?”
罪犯:“这你放心,她好好的,就在我身边,只要你把钱给我,我就把她还给你!”
王淑芬:“那你说,要多少钱,我这就给你准备。”
对方似乎犹豫了一下:“不多,十万元。”
王淑芬:“这……你知道,我已经离婚了,靠工资生活,上哪里弄十万元去呀,再少一点吧!”
对方压着嗓子:“你跟我装什么,你没钱,孩子她爸爸也没钱吗?他不是公安局长吗?别说十万元,就是一百万元也不是难事吧!对了,他就在你身边吧,告诉你,别跟我耍花招,警察也不能把我咋样,他的孩子在我的手里,你告诉他,如果拿不来钱,就准备给你们的宝贝闺女收尸吧!”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是警察,还是局长……啊,一定是苗苗说的,这么说,苗苗确实在他的手中,他确实是罪犯。
王淑芬:“别,别……好,我答应你,可是,我没钱,得去借,你得给我点时间,行吗?求求你了!”
对方:“不行,我只给你走路的时间,一个小时之内,把钱送到。”
王淑芬:“行,行,可是,送到哪儿啊?”
对方:“到时会告诉你的,你拿到钱后先上路,出江泉城南。顺着公路往前开。”
王淑芬:“这……好,可是,我得知道,孩子还在不在,不然,我就不给你钱。”
对方沉默了一下:“好吧,就让你听听。”
李斌良的心简直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片刻,孩子的声音在话筒传出来:“妈妈,我是苗苗,你快让爸爸来救我呀,我害怕……”
李斌良差点叫出来:“苗苗,别怕,爸爸马上来……”
可是,苗苗的声音戛然而止,又改换成那个阴冷的声音:“听清了吧?马上拿钱上路,过时不候……对了,我只要你一个人来,听清了吗?”
王淑芬:“这……可是,我怎么去呀,我不会开车,如果找出租车的话,就得有司机!”
“这……”
对方好像没想到这一点,愣了一下:“这……要不,就算了……”
李斌良再也忍不住,突然开口了:“不,我去!”
一片寂静,指挥室内的人和打电话的罪犯都愣住了,谁也没想到李斌良会突然说话。
罪犯缓过神来:“你是谁?”
李斌良:“你应该知道。”
罪犯冷笑一声:“你是孩子的亲爹,也就是公安局长,是吧?”
李斌良:“你猜对了,不过,我只是副局长,不是局长。”
罪犯又冷笑一声:“你一直在旁边听着,是不是,我早猜到了。可是,别看你是公安局长,我也不怕你,你找不到我的。”
李斌良:“我要我的女儿。不就是十万元吗?你说个地方,我现在就给你送去!”
“这……你既然伸头了,那就不是十万了,是二十万,听见了吗?马上给我送来,你一个人来!”
王淑芬突然又哭嚷起来:“不,我也要去,我非去不可!”
罪犯:“可以,不过,就你们俩,再不能有第三个人,马上弄钱,上路,听见了吗?”
李斌良:“我答应你,可是,我们在哪儿见面?”
罪犯:“你上路就行了,我随时通知你。”
李斌良:“可是,我上路后,你怎么通知啊?”
罪犯:“啊……这……你把手机号码告诉我吧!”
李斌良说了自己的手机号,对方说了声:“好,我知道了,你马上弄钱上路吧!”
对方把电话放下了,李斌良又叫了两声,再没有动静,这才把话筒放下,此时,他发觉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
王淑芬放下电话就冲他呜呜哭起来:“你都听见了,怎么办哪,快想办法吧……”
因为听到了苗苗的声音,确认她现在还没事,李斌良的心相对安定了一些,头脑也恢复了镇静。他听出,尽管罪犯做了伪装,压着喉咙,可是,仍能从口音上判断出,他是当地人,尽管可能不是江泉人,距离也不是很远,极可能住在周边市县,从他的用语上看,也不是个文化很高的人……
林荫打断了他的思考:“斌良,你打算怎么办?”
李斌良:“别无选择,只能送钱去,然后再相机行事。”
林荫:“可是,你想过没有,即使把钱送去,就能换回孩子吗?罪犯作案真的是为了钱吗?他现在已经知道,你是警察,而且是局领导,也应该知道你不是有钱人,如果罪犯绑架孩子真是为了钱,为什么要选择你这个既没钱又危险的对手呢?还有,我觉得,他的口气很不真诚,对这笔钱好像并不那么迫切,要不要都可似的,这里边能不能有什么诡计?”
李斌良一下被提醒,是啊,事不关己,关己则乱哪。林局长说得对,如果罪犯绑架孩子不是为钱,你即使把钱送去,就能换回孩子吗?还有他的口气,表面上好像挺迫切,可在王淑芬说不会开车,需要有人同行的时候,他又冒出一句:“要不,就算了!”听上去,好像这笔钱要不要都可似的。
怎么办?难道就这么放弃了,不管他,随他去?如果那样,孩子怎么办……
苗雨突然激动地开口了:“不管怎么回事,这都是一个机会,我们不能放弃。”
李斌良感激地看了苗雨一眼。她说得对,此时,别无选择。
李斌良对林荫:“林局长,我必须把钱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