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车在他们眼前停下,里边走出三人,正是赵汉雄和他的两个保镖,其中一人肩头还吊着纱布。对了,他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姓冯……对,冯健男!
赵汉雄走上前来,拦住李斌良:“李老弟,你是不是太不够意思了,明明答应办我的案子,怎么招呼也不打一个就跑这儿来了?”
大块头保镖也晃着身子走上来:“是啊,你走了,我们的案子到现在也没破,你得负责任!”
只有冯健男没说话,可是,他的眼睛也敌视地瞪着李斌良。
李斌良知道自己得罪不起眼前这位人物,只能耐心地解释着:“赵董,案子不是说破就破的,需要时间,你们也得提供线索……”
赵汉雄:“我怎么没提供?就是孙铁刚干的,我跟你们那个胡大队说了,可他到现在也没抓他!”
李斌良:“赵董,我们警察办案要凭证据,你说是孙铁刚干的,有什么证据吗?没有证据,我们是不能随意采取强制措施的!”
赵汉雄:“要什么证据?他早就跟我有仇,这次回山阳,就是冲我来的,处处跟我过不去,听说,江泉的江堤工程,他也插了一腿,要承包,就为这,他才对我下黑手,想除掉我独占工程。”
李斌良:“这件事我还真了解了,这几天,孙铁刚一直在山阳,根本就没去江泉……”
赵汉雄:“这种事,他能亲自干吗?他有钱,肯定是雇的杀手……对了,你破的铁昆杀人的案子,不也是雇人吗?李局长,我就信着你了,我的案子一定还得你办,不然,我不答应!”
李斌良:“这不行,我已经调到专案组了,是市公安局决定的,你要是有意见,就去跟市局提吧!”
赵汉雄:“提就提,我听说,林局长在这儿,我现在就去找他!”对两个手下,“走!”
三人横着身子向楼内走去。
苗雨看着三人的背影,对李斌良:“他是赵汉雄?”
李斌良:“对。”
苗雨:“太过分了,到底怎么回事?”
李斌良边走边对苗雨讲述了在江泉发生的事件。苗雨听后想了想说:“还别说,听起来,这个案子真不一般,应该重视。”
李斌良:“可是,我们现在办的案子更不一般,更应该重视!”
虽然同归一个白山市管辖,可李斌良却是第一次来山阳。昨天晚上去现场时,他对山阳县城的整洁已经有了初步印象,但那毕竟是晚间,此时,蓝天丽日之下,山阳县城的景观就更加清晰地展现在眼前。
给李斌良印象最深刻的还是整洁,干净。尽管有些路面已经破旧,可是,依然非常干净,看不到一点垃圾哪怕是纸屑,更没有一些县城常见的塑料袋纷飞的情景。人行道上,不时见到环卫工人在埋头清扫,道路两旁栽种着大大小小的常青树,正在向天地间倾吐着绿色。
苗雨也被眼前的情景吸引,走近一个女清洁工:“同志,你们山阳一向都这样吗?”
女清洁工看了苗雨一眼:“不,是郑书记来之后抓的,以前,我们县是有名的脏乱差。”
苗雨又问县委在哪儿,女清洁工指了指远处的两幢大楼:“那就是,两个楼,后边是县委,前边是县政府,一个大院。”
李斌良和苗雨向指的方向走去,很快来到两幢大楼跟前,一时都愣住了。
这就是县委、县政府?
南北两幢大楼中间是一个宽敞的大院,大院没有围栏,就那么向世界敞开着。院子外边的人行道旁,放一溜固定座椅,几个老人坐在椅子上休息。李斌良和苗雨试探着走向大门口,向院内探头看去,见院门安装的是伸缩门,但都缩在两边,门里门外不时有人说笑着进进出出,有几名中学生装束的年轻人拍着皮球一路笑着快步跑向院里。
苗雨显然和李斌良产生了同样的疑问,她走向在椅子上休息的一位白发老人:“大伯,这里是县委县政府吗?”
老人:“是啊,南边是县政府,北边是县委。”
苗雨还是有些不信:“这……真的,这里真是县委县政府?”
老人:“当然是了。啊,你们是看着不像吧!”自豪地,“从前可不这样,这都是郑书记来了以后变的。你们看……”
老人手指大门两边的标语,一边是“以法治县”,另一边是“从严治党”。
李斌良和苗雨这才有点信了,二人走进院子。
院内更令人眼睛一亮,大院长宽近百米,种着大面积的草坪,中间杂陈绿树、文化石、凉亭及雕塑小品。在草坪的空地上,安放有各种各样的健身器械,有老人带着孩子在散步,还有的老人在练剑,或者利用健身器械活动筋骨。一群白鸽不时飞掠过来,散落到草坪上……
李斌良又糊涂起来。这哪里是县委、县政府大院,明明是个小型游乐园吗。
李斌良不得不再次向几个正在锻炼的老人打听。一个老人大声地:“你们是外来的吧,没错,这里就是县委县政府,怎么样?”
苗雨:“这是郑书记来后改变的?”
老人:“当然了。以前,别说来游玩散步,大院的门都很难跨进一步,审查可严了,门口有站岗的,有管登记的,外来办事的经常在门口排长队,即使你带着有效证件,还要看你要找的人在不在,要是不在的话,你是进不来大门的!”
苗雨:“那么,从前大院是什么样子?”
老人哈哈笑了:“那咋说呀,反正不是这个样子。原来,大院临街全是门脸店,开小吃店的、卖服装的、擦鞋的,干啥的都有,政府每年可获得上百万元的租金收入。郑书记来了后,说这是横在党和群众之间的一堵墙,就把它拆了,又把大院绿化起来,开始是双休日向市民开放,后来就全天候开放了!”
另一位老人插话道:“这个大院原来像碉堡,四周有高高的围墙,还有保安站岗把守,怕上访的人进来闹事,干部们上街像老鼠躲猫一样。大院的前后左右原先有四道门,前门被堵走后门,后门被堵走侧门。现在,墙都拆了,岗也撤了。在这里,你只要不做违法的事,想干啥你就干啥,没人管你!”
居然有这种事?李斌良和苗雨互相看了一眼,向县委大楼走去。
李斌良希望县委大楼内有什么新奇的东西,可是失望了。大楼内虽然很干净,却明显地有些旧了,一进门有一个传达室,里边有一个臂缠红袖标的老者。
李斌良走到传达室的窗口,老者看到了他,用试探的眼神看他:“什么事?”
李斌良:“这……我们……办点事。”
老者:“进去吧!”
李斌良:“不登记吗?”
老者一脸茫然:“登记?登什么记?”
苗雨:“不登记你这个传达室干什么呀?”
老者明白过来:“啊,从前也登记,郑书记来了之后就不用登了。郑书记说,除非形迹可疑的盘问一下,否则,都可随便出入。我看你们俩是正经人,就不问了。对了,你们找谁呀?”
原来如此。李斌良和苗雨对视一眼,倒一时说不出该找谁了。苗雨反应快:“我们找县委办的同志。”
老者:“啊,县委办就在一楼,顺着前边的走廊往里走就是,明主任在家……哎,明主任,有人找县委办!”
随着老者的呼声,李斌良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急忙转过头,只见一个三十五六岁、干部模样的女子走过来,看来,她就是县委办明主任了。
明主任狐疑地看着二人:“你们……有什么事?”
李斌良:“我们是公安局的……”
明主任:“啊,我知道了,你们打过电话……”
苗雨:“对,那电话是你接的?”
明主任:“我不是说过吗,郑书记下乡了,你们还来干什么呀?”
李斌良:“郑书记不在,我们想和县委办的同志谈谈。”
苗雨:“对,我们想和您谈谈。”
明主任:“这……好吧,不过,你们会失望的,我什么也不知道。”
明主任转身向走廊内走去,李斌良和苗雨紧跟在后边。
明主任谈不上漂亮,但,举止得体,不卑不亢,很有风度。进办公室后,看看李斌良的证件,让座倒水,然后坐下,用戒备的眼神看着二人,开门见山地说:“还是为那案子吧,我可是什么也不知道啊!”
李斌良看着明主任,忽然想起,在询问卷宗上见过一个姓明的女性询问笔录,基本情况的栏目中注明她是大学本科毕业,县委办主任。不用说,肯定是她了。在询问笔录中,她的语气显得很愤恨,并认定是报复郑楠,只是想不出谁会这么干,表示会加以注意,发现什么及时向公安机关报告。
李斌良:“明主任,你先不要封口,我看了你的询问笔录,你说过,有人报复郑书记,是这样吗?”
明主任爽快地:“对,我是这么说过,怎么了?”
李斌良:“我们想知道,你为什么这样说呢?有什么依据吗?”
明主任:“依据……依据就是,郑书记来了之后,得罪过一些人。”
李斌良:“那你举一下例子,他都得罪过什么人呢?”
明主任迟疑了一下:“这……很多。他在机构改革中动真格的,撤免了一批不称职的科局级干部,还根据群众的举报,指示纪委、检察机关查处了一些违法犯罪的中层领导。另外,他性子急,经常批评人,很不留情,所以,得罪了一些人。”
李斌良:“那么,如果真有人报复的话,谁可能作案呢?”
明主任:“这……他得罪的人确实很多,可是,恨他到这种程度的,我真想不出是谁,这可不是乱说的。”
做记录的苗雨抬起头:“明主任,我们是市公安局专案组的,您说的一切,我们都会替您保密的。您大胆说吧,您怀疑谁,谁可能性最大,说出来,我们会调查的,说错了也没关系。”
明主任沉吟不语。
李斌良看出,她好像知道些什么,急迫地追问着:“明主任,您在郑书记身边工作,一定对情况比较了解。而且,您也一定希望尽快破案,我们非常希望得到您的帮助。”
明主任:“这……公安局应该比我了解情况啊,其实,郑书记来后,得罪的不止是一些领导干部,还有黑社会!”
李斌良:“黑社会,你是说,他们……”
明主任:“这种事,只有他们能干得出来,即使是受处分的干部报复,也不会亲自动手,也得找他们。”
这个分析有几分道理。
“可是,你能谈具体一点吗?山阳的黑社会都有谁,谁可能这么干?”
明主任:“这……难道县公安局没向你们提供吗?”
李斌良:“明主任,我们想听听你的看法。”
明主任沉吟片刻:“我看,你们应该调查一下马强。”
“马强……”
李斌良想起,案卷中曾经出现这个人的名字,是郑楠列举出的得罪过的人,也指出这个人是当地黑恶势力头目,可是,有证据显示,在案发前,他就因酒醉滋事被拘留了。邱晓明刚才在会上就这么说过。
明主任低声地:“郑书记来之前,他们在山阳一贯横行霸道,没人敢惹,郑书记来了之后,不但把他们的财路堵了,还把他抓起来过,他们一定恨死了郑书记。”
做记录的苗雨抬起头:“郑书记怎么把他们财路堵了?”
明主任:“说起来话长了。郑书记没来之前,他们是山阳的一霸,什么坏事都干,可是没人敢惹。后来,他们居然发展到用暴力垄断行业经营。譬如,他们经营木材,别人就不能经营木材;他们经营煤炭,别人也就不能经营煤炭,而且,他们专门垄断一些民生行业。就说煤气罐吧,本来,县里有十几家,互相竞争,质量好,价格也低,他们看准这行有利可图,就强行把所有的煤气经营点买下来,而且,再不许别人经营,从此,全县只剩下他们一家,这样一来,价格不但高了,质量也不好,一罐气里边有半罐水,可就这一家,你不用也得用。你们算一算,全县几十万人,一年得用多少煤气,他们从中赚多少黑钱哪?”
苗雨气愤地:“这……难道就没人管他们?”
明主任沉重地:“怎么管,那些受害人被他们吓住了,敢反抗就背地里收拾你,你又没有证据,告谁去?再说了,他们跟一些掌权的打得火热,处处有人包庇他们,普通百姓有什么办法?要不是郑书记来,这种情况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改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