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马回头看去,那声音正是纸扎店大师傅的,他站在门口,弯着腰扶着门框,半拖着一个纸人,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大漠你去也不早说一声,害的我拖了这纸人一路,也不知道是年纪大了,还是怎么回事,这纸人怎么这么沉?“
大漠看到门口的大师傅,脸色有些难堪,”我......我......哦,我以为还要等上一段时间,就没叫你,先回来了。“
我看到大漠吱吱呜呜的样子,就知道没有那么简单,他肯定是说谎了,看他鞋上满是露水,他绝对去过林子里,纸扎店那里根本不会沾到草丛上的露水。
我心底一阵冷笑,究竟想要玩什么把戏,真当我还是那个刚入社会不知道人心险恶的少年学生吗?
我不动声色,内心却是多了一层层防备,轻轻的笑着说道,”大师傅,这纸人修好了?“
大师傅叹了一口气,看了看手上的纸人,”唉,坏的不能再修了,重新做又来不及,所以我把以前店里那些纸人给改了改,凑合着还能用。“
我这时候才注意到大师傅手上的那个纸人,那纸人身上似乎多了点什么,与以往有些不太一样,隐隐间我竟然能够听到微弱的呼吸声和呵呵的笑声。
”这......大师傅,你这能行么......”老马仔细端详着大师傅手上的纸人,脸色都黑了,愣在那里很久才说出话来。
我看傻了,也憋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那纸人看起来有些怪异,明明是粗犷的男人脸,却在上嘴唇边点了一颗骚包的媒婆痣,嘴唇也被涂成了红色,头上盘着黑色的短发,上身换上了细碎小花的褂子,一双手摆成了兰花指,一双大脚萎缩着,硬是被塞到了绣花小鞋里,再加上那种似笑非笑,严肃又娇羞的表情,活灵活现的,看上去十足的怪异。
“这这这......这就是你老改好的媒婆?”大漠看的眼睛都直了,一屁股蹲坐在地上。
“我这也不是没办法嘛,现在重新扎新的来不及了,我那店里的存货都是些膀大腰圆的男人,以往都是买去给下面的当伺候的奴才的,哪里有啥媒婆啊!这不,就这样子,还是我寻思了半天才给改好的!”纸扎店的大师傅无奈的摊着手。
“我说大师傅,要是下面那位不收这媒婆,把她赶上来,咋办?”我调侃道。
“臭小子!还不都是你们这群人惹出来的货!不收就不收嘛,大不了改天再多给她烧几个!我看倒是挺好的,连伺候的都省了,多划算!”
“好了好了,马上就子时了,赶快送过去,免得下面那位又发怒,赶紧的把这事给掀过去再说!”老马看了看时间,冲我们吆喝道。
我把那纸人从大师傅手里接过去,刚接到手里就感觉到一阵冰冷的阴气充斥了整个屋子。我内心顿时一凌,这时候才发现这纸人好沉!
我低头看着这怪异的纸人,突然发现他的眼睛睁开了,还不停地眨啊眨的。
接着那股阴冷便一直徘徊在身边,有什么东西从那纸人身上跳了下来,手上顿时轻松了不少。这些都发生在一瞬之间,连我都觉得有些不真实,但是手上的分量却是实实在在的减轻了很多。
老马看到我一直愣在那里,扯了扯我的衣服,“川子,傻愣着干什么?送纸人下去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蹲下身子,将早已经写好的婚书连同着纸人一起放到了铜盆里,借着燃烧的黄表纸,整个纸人呼呼地烧了起来,荡起的纸灰飘荡在整个上空,落了我一头。
这时候,不知道是谁在我头顶上拍了拍,溅起一层层的纸灰。
我感觉到整个空间顿时冷却下来了,像是结了冰一样,阴冷的气息钻满了我的鼻孔,一直冲到脑海里。可是不知道为何,我似乎很期待也很享受这个过程,情不自禁的呼吸着那股不属于人世的阴气。
纸扎店的大师傅冷不丁的打了一个喷嚏,“怎么突然间变冷了许多?”
大漠看到我有些怪异的样子,拍了拍我的肩膀,“川子,你这是怎么了?”
他的手刚一碰到我,迅速的又抽离了,震惊的叫道,“川子!你身上怎么这么冷?”
我摇了摇头,“没什么,子时了,她该来了!”
这时,我眼睛突然瞥到门口站了一个人,打扮的很是怪异,一双眼睛硬是笑的眯成了一道线,嘴巴夸张的张动着,还时不时地用手捂着嘴偷笑。
我一时之间看呆了,那人走起路来很奇怪,每走一步,都要垫着步子,似乎很不自在,胸前干瘪着,庞大的屁股却是一扭一扭的,做出夸张的动作,似乎是在勾引我。
“这......这是......那个媒婆......”
我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哈哈的大笑着,搞的四周的人面面相觑,像是看着怪物一样的看着我。
我走上前去,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似男又像女,一双大脚不能全部装到绣花的小鞋里,身上那件碎花褂子却是很合体,只是一说起话来,粗犷的声音又夹杂着女人的尖锐,听起来觉得万分的好笑。
看着他点头哈腰的样子,我撑着下巴,从他手里拿过那张婚书,翻开仔细地看了看,然后又递给了他,”赶快给那女鬼送去,省的耽误了事,等这事完了,赶快投生去!“
那男媒婆翘着浓艳的红嘴唇,怪里怪气的说道,”没问题,没问题,只要有我巧嘴出马,没有什么完不成的,你就请好吧!到时候还要多吃几杯喜酒呢!“
我点点头,冲着他挥了挥手,男媒婆晃着浑圆的******,一溜小跑,沿着院子里纸灰铺就的小路,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川子!川子!你跟谁说话呢?“
大漠几人疑惑的看着我,叫了好几声,我才注意到身边还站着老马和大漠他们几个。
他们这一问,我倒是醒悟过来了,我刚刚看到的那是......是那个纸人,也就是说是鬼......
我吓了一大跳,为什么突然看到这玩意了?虽说我这运势不太好,可是也不至于大晚上的见鬼吧!还好还好,这玩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差别,若是长得舌头老长的那种,我看自己也该被吓瘫了。
我觉得自己明天要是去买彩票肯定会中奖,以前不相信这世上有这玩意,现在亲眼看到了,这几率简直可以和中五百万大奖的概率相比!
这时,身边又多了一道阴冷的气息,有道力量在轻轻地扯我的衣服。
我低头看到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穿的那是人模狗样的,上身是青黑色的民国时期的衣服,头上戴着一顶圆圆的少爷帽,长长的辫子一直坠到腰部。
他的小脸两颊各有一道红润,像是涂了一层胭脂,只是其余的部位很是苍白,没有一点正常人的血色。
”小哥哥,陪我玩,陪我玩......”
我皱着眉头,不过看他一个小屁孩,也没有什么杀伤力,也没把他放在心上,“你是谁家的孩子,在这里干什么?”
“川子,你在说什么胡话呢?哪里有什么孩子?”大漠几人慌张的扫视着周围,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我这才意识到他们是看不到的,只有我自己能够看到,虽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能看得到鬼邪之物的我,才能称得上是法师嘛,等到这事完了,回到城里,我******又多了一项拿来装逼炫耀的能力——能看到鬼邪。
“这屋子里有东西,不过你们看不到,本道长法力高强,自然不是你们这群凡夫俗子可以相比的!”我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更加的得意。
老马似乎很不屑,鼻子轻轻地哼了一声,心底小声嘀咕着,“你自己多大能耐,我又不是不知道,别以为装神弄鬼的,就真成了正宗的道士了!”
纸扎店的大师傅若有所思,轻轻地嗅了嗅,摇了摇头,接着又点了点头,“没有闻到煞气和怨气,应该没什么能耐。”
我听到这话,不由得又多看了这大师傅几眼,那天听他提到那么多事,就知道他有些不简单,没想到我还是有点低估他了呢!这老不死的这么大年纪了,见惯了那么多阴事,对那些鬼怪的气味很敏感,那只狗鼻子似乎还挺灵的嘛!
咦?不对!
我突然想到在纸扎店的时候,这老头子对我说的话,他说,双肩两把都灭了,不要让人碰到我的头!刚才送纸人下去的时候,似乎就是有人拍了我的头,难道是头顶那把火也给灭了,所以我才能看得到这鬼东西?
可是这又说不过去啊,人人都说这三把阳火全灭了,那也就离死不远了,没看我现在还是生龙活虎的,哪里有半点死亡的迹象?
老马从口袋里翻出几张符来,咬破了指尖,在那符上面抹了一点血,也不知道嘀嘀咕咕的念得什么咒语,随后把那两张符贴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我注意到他两肩的火闪了几下,然后就整个黯淡了不少,我知道这便是茅山道术里面的锁阳法,可以暂时压低自己的三把阳火,看到一些不属于这个世间的东西。
没想到这半吊子道士的符似乎还蛮管用的嘛,只是他给我的那张似乎没排上什么用场啊!难道是这家伙舍不得,给了我一张假的?改天可一定要从他那里捞几张来,这符简直是装逼神器啊!有了它,下次再碰到什么鬼,一张符就给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