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的发问让龚夫人有些应付不过来。她轻叹一声,又带了哭声,拿着帕子抹眼泪,说道:“不管怎么说,侯爷就是看我们母子不顺眼就是了。妾身跟着侯爷二十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就算逸贤不争气,侯爷好歹也要看一看宫里娘娘的面子,给妾身一点立足之地吧?现如今当着孩子和父亲的面儿就这般连声质问责怪,难不成侯爷还要给妾身一纸休书,把妾身扫地出门不成?”
她这一哭,叶敬淳倒不好说什么,只摆摆手说道:“行了行了。你别在我这里哭天抹泪的了,请岳父大人先去东里间安坐奉茶,我跟逸风有几句要紧的话说。对了——过一会儿吩咐人把二老爷和逸平留下一起用饭,今儿逸风好不容易回来了,一家子吃个团圆饭吧。”
龚夫人知道再待下去也是自取其辱,倒不如先跟父亲出去细细的商议一下如何整治这个该死的庶子更好些呢。于是她点点头,又看了一眼神情淡然的叶逸风,慢慢的转身出去。
却在转过屏风之后看见了锦瑟,又被这一身华丽衣裳的小丫头给惊到了。她转过去看清楚了锦瑟的脸,便冷声道:“做丫头要有做丫头的本分。这里是你站的地方么?还不给我去外边候着?”
锦瑟还没说话,便听见里面叶逸风的声音稍微高亢的传出来:“夫人,她现在是我的义女。如果这府里还承认我是家里人的话,那么她这会儿应该是家里的孙小姐了。锦瑟——进来给老爷子行礼。”
这话一说出去,连叶敬淳都是一怔。
锦瑟?这不是上次父子两个为之掀了酒桌的小丫头吗?怎么这会儿又成了孙小姐?自己无缘无故的当爷爷了?
锦瑟听见叶逸风的话,抬头挑衅的看着龚夫人笑了笑,说道:“对不住了,老夫人。我现在不是大少爷的贴身丫头了。我现在是他的女儿,嘻嘻——女儿哦。”她说话的时候故意把‘老夫人’三个字里面的‘老’字咬的很重,顽皮的笑容里又带着几分嘲讽,说完后也不等龚夫人有什么反应,便一转身进了屏风之内。把刚从椅子上站起来的龚太医给看的眼前一花,差点又晕回椅子上去。
龚夫人气得苍白了脸,最终还是不能再进去跟锦瑟去计较,只好咬牙切齿的暗自诅咒着这一对狗男女,扶着龚太医往东里间去了。
锦瑟走到叶逸风跟前,对着床上歪着的叶敬淳先微微一福身,然后从容的跪拜下去。
按照常理她是不可能随随便便就给人下跪的,但这个人是叶逸风的父亲,她心里装着叶逸风,此时就算是在现代社会,给长辈磕个头也不算什么过分的事情。所以叶逸风没发话,她便自己跪倒在地,磕了个头说道:“锦瑟给老爷子请安了,愿老爷子早日康复。”
叶敬淳心里虽然有些惊讶,也有些不怎么赞同叶逸风随随便便收一个小丫头为义女的事情。但此时看着这个玲珑可爱的小丫头跪在地上给自己磕头,说话温婉动听,笑容甜蜜可人,心里也有些高兴起来。而且,他暗暗地想着既然叶逸风已经收这个丫头为义女,那么他肯定是已经从心里把她放下了。这样家里就可以给他张罗婚事了。
于是叶敬淳微微抬手,开心的说道:“起来吧。你既然做了逸风的女儿,那就是我的孙女了。我这个做祖父的怎么说也要给你一份见面礼才是。”说着,他指着对面墙上挂着的一把三尺长的宝剑,对叶逸风说道:“我这一生,戎马倥偬,也没积攒下多少金银珠宝,唯有这把剑是我最喜欢的东西。你既然收了义女,她便是我们叶家的长孙女,那把剑你拿下来,算是我这个做祖父的给孙女的见面礼吧。”
锦瑟原本是打算接受叶敬淳的见面礼的,可这老头儿一口一个祖父一口一个孙女的,她便不愿要了。等叶逸风过去把宝剑摘下来递给自己的时候,她只微微一笑,说道:“我一个女儿家,拿着一把剑出去也有些不像。不如义父先替我收着吧。等将来我长大了要嫁人时,这把剑便作为嫁妆跟着我走就是了。”
她长得甜润可爱,说这样的话倒也不叫人觉得有什么好羞耻的,叶敬淳反而被她这几句话给逗乐了,不由得笑道:“你说的很对,我和你义父有话说,你先去外边守着,不许叫闲杂人等进来,知道么?”
锦瑟也不愿意在这里听人家父子说话,于是又轻轻一福身,笑道:“是,锦瑟知道了。”
然后她看了旁边那个因为刚刚的‘嫁妆’二字而阴沉了脸的某人,笑嘻嘻的转过屏风往外边去了。
叶逸风把那柄短剑把玩在手里,反复的看了看,又笑道:“这把剑陪着父亲大半辈子了吧?您舍得把这个给那丫头?”
叶敬淳笑了笑,说道:“这次吃了败仗,以后恐怕再也上不了战场了。我这一生的辉煌已经过去,与其留着一把宝剑空回忆过去,还不如把之前的种种都放下,安心的养老呢。”说着话,他又伸出手去拉着叶逸风,让他坐在靠近自己的床边,一边仔细的打量着自己这个放逐了十年的儿子,轻声叹道:“我一进城门就听见守城的人说起你了,皇上把避暑行宫的事情交给你,是对你的极大信任。你一定要好好做,一定要给我们叶家争光。知道吗?”
里面,叶逸风跟叶敬淳父子细细的交谈着,锦瑟在外边的小厅里转了一圈,把屋子里的家居摆设都细细的研究了一遍,最后转到那把花梨木雕花太师椅跟前,看着椅背上繁丽复杂的五福捧寿四季平安的雕花,忍不住感慨,这样的家私若是弄到二十一世纪去得值多少RMB啊?想不到这个时代从某些地方要落后二十一世纪千年之久,而家私的精雕细琢却已经有明清家私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