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前,她从老家来到了广东,在家的时候,天真的以为广东遍地都是好厂,谁知找了二十多天,招工的倒是不少,却全是要熟练工,而她在此之前一直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满怀雄心壮志地告别父母,梦想着在外边能闯下一面天,在经过了日复一日的失败后,她悲哀地发现,除了吃饭穿衣,她竞然什么都不会,更别提人家说的熟练工。每天早上吃过饭就开始一家厂一家厂的看,看人家外边贴的招工启事,一直走到中午,回租住的地方吃碗饭,歇一会,两点又开始马不停蹄地寻找,正是夏季,太阳晒得人头发晕,汗一直一直地流,她就这样晕晕乎乎地一个厂又一个厂的寻找,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这天晚上,当最后一家厂走过,她无力地把头抵在了厂外的一根电线杆上,又是一天的不劳而获,什么时侯,属于她的工厂才会出现呢?她还没叹出声,发现电线杆那边还蹲着一个人,肩膀一抽一抽的,”喂,你怎么了?”蹲着的女子抬起头,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本该很可爱的脸上布满了泪痕,头发也有些乱,”我找不到厂。”女孩子哽咽道。唉!同是天涯伦落人。”总会找到的,明天我们结伴找。”于是,在晚霞来临时,又多了两个女孩相依为伴的身影,交谈中才知她们俩个是老乡,女孩子叫华丽,已经来了一个多月,所带的盘缠已用完,现借住在老乡家。或许是上苍怜悯她们,或许是好运来临,第三天,终于被她们找到这家塑胶厂,厂里给人家加工各种塑胶产品,她们负责修理多出来的毛边之类,活不重,计时,一个小时一元多,每天十二个小时,加班十四个小时,对于她们来说,这份工资不错,来之不易的工作是那样的珍贵,但是人家试用期一个月,她们又怎会不尽心尽力的干呢?
记不清进厂第几天,由于加工的质量不合格,人家厂里要求返工,不知道主管怎么想的,竞派一个推销员和她们俩个去返工,从没出过差的晓晨和华丽高兴得什么似的,拿着工具走出厂门,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那里,车旁的那个年经人穿蓝色牛仔裤,枣红色短袖T恤,长身玉立,推销员小方看她们出来,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上去。华丽走到车那边,也拉开门坐了上去。晓晨也去拉门,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怎么,门没拉开,那个年轻人走过来,拉开门,待她坐上,又把门关上到前边去上了车。车平稳的向前驶去,看着路两旁的树木向后边跑去,晓晨有些恍惚,这就是广东,二十一岁的她第一次出门淘金的地方。这是车里响起了音乐声,是那首很流行的”迟来的爱”
一段情要埋藏多少年,
一封信要迟来多少天,
两颗心要承受多少痛苦的煎熬,
才能够彼此完全明了。
你应该会明白我的爱,虽然我从未向你坦白。
多年以来默默对你深情的期盼,为什么你还不能明白?
不愿放弃你的爱,那是我最深的期盼。
不能保留你的爱,那是对她无言的伤害。
伤痛的心一片空白,如何面对这迟来的爱……
晓晨的心在抽痛,每次听到这歌声,她不明白自已的心都会痛,才二十一岁的她从未谈过恋爱,可是为什么自已会那么无助,那么痛,那种痛,撕心裂肺,那种痛,痛彻骨髓,那种痛,牵肠挂肚,那种痛,覆水难收……
”到了,下车吧!”推销员先下了车。她这才发现车子已停在那里。甩甩头,她也推门下车,关门时,发现那个年经人正幽幽的、默默地看着她,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年轻人居然长了很帅很帅的一张脸,大大的眼睛,端正的五官,浓黑的眉毛,挻直的鼻梁,厚厚的嘴唇正微张着看向她。老天,她从不认为一个男人长着一幅厚嘴唇有多好看,可眼前这个人的五官搭配如此的谐调。”唇薄凉薄,唇厚福泽。”不知哪本书上看到的这句话一下子蹦了出来。
”走吧!”推销员小方带头向厂里走去,她和华丽紧跟在后边。看来小方和这里很熟,一会儿就有人把要返工的货用小车推了过来。她和华丽开始修起来。
”哎,小方,刚刚送我们的是厂里的司机吗?”华丽一边修着一只鞋底,一边问小方。
”司机?你什么眼神?他是我们小老板。老老板去年才退休,把厂交给了两个儿子,大老板不怎么出来,外边的业务都是小老板在管,他不出来的时侯都在车间里,大老板爱坐办公室,小老板爱呆在车间里,你别说我们俩个老板都很帅,大老板个子低一些,小老板是标准的美男,对了,小老板今年二十八岁,还没有结婚,听说老老板催的、逼的、苦肉计都用上了,他还是不肯,不知道为什么?你别看他小,咱们厂里他的股份是最多的!标准的黄金单身汉,他对员工很好,有时厂里做的夜宵不好吃,他会开车出去给我们买快餐。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很少人看到他笑,总感觉他心里藏着很多事情。”
”哇,将来什么样的女子才配得上她?”十九岁的华丽正是做梦的年龄。她停下手中的刀片,望向晓晨。”晓晨,你说他将来会娶什么样的女子?””干你的活吧,他娶也是娶门当户对的女子,像他那样的人,该娶一个心思伶俐、风姿绰约,风华绝代的姑娘,事业上能帮他,和他站在一起一双壁人。””也是。”华丽歪着头,想了想,又道:”还要心地善良。”
”傻Y头,你还真替人家操心!”晓晨笑嗔。
要返工的货不算太多,她们两个用了两个半小时就修完了,又在人家的厂里转了一圈,到午饭时间,三个人去厂门口的快餐店点了快餐,边吃也聊着厂里的闲事,快吃完时,尹志平开着车过来了,他把车停在快餐店后边,摇下车窗,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他们三个。晓晨和华丽都有些局促,小方像是已经习惯,泰然自若地吃他的饭。饭后三个人来到车上,车子又驶向来时的路,不同于来时车里没放音乐,四个人都不说话,出奇的安静。
”老板,你吃饭了吗?”小方首先打破了车上的安静。
”没有。”
”要不你停车吃点吧!”
”不了。”
晓晨和华丽对看一眼,彼此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四个字”惜言如金”。
回到厂里,下午就开始上班了,这次她们修的是华洒,就是淋浴的喷头,正在忙时,质检组长过来了,让她们去看堆在角落里的货。”这是你们俩个昨天修的,人家退货了,你们俩个刚来,对你们多照顾呀,尽拣好修的给你们干,可是你们怎么这么不负责任,这是人干的活吗?”质检组长是湖北人,面相俊秀,语音温柔,可说出的话却不那么入耳。晓晨和华丽低着头,听着那一声声的责骂。这时尹志平走到跟前,伸手拿起了其中的一个,仔细看了看,又拿了几个在眼前细看,然后把它们都递给了质检组长”你看看哪儿修的不合格”语音低沉,却自有一种威严。质检组长拿着那几个产品,翻来复去的看,实在找不出毛病。”她们修的很好,虽然是新工,但是很负责任。我们的产品是要要求质量,但是这样的产品已经是一等品了,还能怎么修?你是质检组长,对于对方的苟刻,该怎么做?对于我们尽职尽责的员工,该怎么做?你是一个进厂几年的老员工了,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虽然面带微笑,可是话中却夹着寒冰,这次质检组长低下了她那高傲的头。
晚上回到宿舍,华丽还没从兴奋中缓过来。”晓晨你知道吗?我们今天多长脸呀!老板替我们出气了,那个组长平时在厂里嚣张惯了,谁都怕她,可是今天你看她那个小样,哼!”华丽爱说话,来了没多久,这厂里的事情她就知道的七七八八了。晓晨摇摇头,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她一向对这些事并不上心。
晓晨从回忆中醒过来,看着那笔挺的背影缓缓远去,心中一时百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