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猛然回头,停了片刻,又说:“我还是去了吧。”
黛玉冷笑道:“天黑夜冷的,你要到哪里去呢?”
转身过来的宝玉长叹一声,说道:“我也不知道应该到哪里去了?也许在冷风里死了吧。”
黛玉冷笑道:“冷风也是风,你在风里死了,岂不是玷污了冷风了么?”
宝玉意识到了什么,忽然劝道:“林妹妹,明日这贾府的风云就要变了了,不如我带你去见北静王吧,你那她那里去吧。你终不是贾府的人,皇帝果真怪罪下来,也不会怪罪到你的头上呢。”
黛玉便说道:“你既然可以让我去见那北静王,为何不能找北静王解这燃眉之急呢?”
宝玉叹道:“远水焉能救得了近火的?”
黛玉冷笑道:“你也知道远水不能救近火的道理,你把我送给了北静王,也不经过我的同意,也不问我是不是心甘情愿的,还有你明知道我可以帮助你,你却一字不说,你为何如此为难你自己呢?”
宝玉听了,忽然哭了,说道:“林妹妹如此善解人意,真是感谢林妹妹才是。”
黛玉便说道:“也只有你知道我有银子的事情,五十万两银子也不是个小数目,但若不能拿出来,只怕有人从中作梗,在朝野受人排挤了,如此一来,贾府也讨不来半点好处,而我早已视贾府为自己的家,若没了贾府,我又能到哪里去呢?”
宝玉说道:“林妹妹如此重情重义,可怜贾府家大业大,关键时候却窝里斗了起来,终有一天会垮掉的了。”
黛玉笑道:“你也不必如此悲观丧气的,现在我便给了你这五十万两银子,你也不说是从我这里拿出去的,只说你是从北静王府里借的银子便是了。”
宝玉说道:“可是这银子明明是你给的,焉能托北静王府之名的呢?”
黛玉说道:“不过是五十万两银子而已,钱财不过身外之物罢了,怎么能计较这些虚名呢?重要的是贾府平安度过此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是么?”
宝玉笑道:“林妹妹如此贤淑大义,实令我汗颜的了。”
黛玉便从衣箱里取了五十万两银子,递给宝玉,又提醒了一番如何跟贾母、凤姐等周旋的话,宝玉听了,便依黛玉之言。
黛玉又怕那宝玉父亲想不开,便又跟宝玉说道:“你如今快快把这银票送到你父亲那里去吧,确保你父亲平安无事才好。”
宝玉听了,便和黛玉告别,往贾政处去了,交给贾政这五十万两银子,依黛玉之言说从北静王处借的,贾政因思与那北静王本是世交,也不多虑,还了这五十万两银子的国府欠款,不在话下。
再说这贾府自从平息了国府库银欠款一事之后,胤祥也离了贾府,但风波似乎并未就此停息,不几日,那湘云便来了潇湘馆,对黛玉说道:“颦儿,好些日子也没见你人了呢!”
黛玉冷笑道:“云丫头,你又要带回来什么消息了吧?”
湘云便长长的叹了口气,哭道:“只怕从今日起,以后也难见颦儿了呢?”
黛玉忙问有什么委屈的事儿。
湘云便说:“你看我也不小了吧?”
黛玉会意,说道:“云丫头是思嫁了吧。”
湘云便说道:“我哪里就思嫁了呢,只是贾府经过了这一劫,人心涣散,我们这些女儿家再在留在贾府,只怕是越来越难了呢!”
黛玉说道:“你为何要发这悲世之叹呢?”
湘云听了,脸上是淡淡的忧伤。她何尝不是个快乐的女子,如今被逼着出嫁,她何尝又愿意的呢?
而黛玉与湘云,命运也同样坎坷,连一向乐观豁达的湘云也这般感伤,那黛玉的命运又将如何呢?
原来贾府经过此劫,贾母又患病在床,那大老爷贾赦总想着把贾府的权力揽到自己手里,不由得使出浑身解数,誓要夺这贾府的大权。
因着给灾民施粥之事仍在继续,这贾府每天支出的大笔开销日渐减少,又没有其它收入,更兼贾赦那一府的人任意挥霍,没个分寸。
其中尤以众家姑娘花钱更是如流水一般,这凤姐为着贾府的继续繁荣昌盛,便决定缩减开支,于是一场关于姑娘的嫁娶之争由此拉开序幕。
这史湘云本是贾母娘家的侄孙女,父母早亡,由她的叔叔婶婶抚养长大,但她的叔叔婶婶待她不好。因史湘云生性豁达,得贾母喜欢,本在贾府常住。如今贾母病危,湘云便没人护着,这贾赦一府便借此大闹起来,那凤姐见此,也无可奈何,只得去劝这湘云早些嫁了,免受这寄人篱下的痛苦。
黛玉听了湘云这般的苦诉,说道:“我也知道你的苦楚了,你若成天逢人说这些苦意,一开始有人还会可怜同情,时间一长便也无人搭理了。你也是个豁达真爽的人,焉能受这排挤之痛的?”
湘云气道:“我真想一走了知。”
黛玉说道:“你无父无母的,你若回你叔叔婶婶那里去,还不一样要嫁人的,再说你若回去了,也没个兄弟姐妹朋友的,再说外婆如今病重,你若回去了,外婆也会伤心的呢。”
湘云听了,说道:“你说的也对,只是如若不回去,留下来还不一样要被逼着嫁人的么?”
黛玉冷笑道:“难道你就没有心上人了么?”
湘云听了,脸都红了,嗔怪道:“你才有心上人了呢!”
黛玉见问,脸亦红了,小声问道:“我哪有什么心上人呢?”
湘云便问:“你说说嫁一个什么样的男人才好呢?”她问时脸上一抹害羞,眉目间又有几分英气。
黛玉便说:“我也不知道呢。”
湘云听了,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问道:“难道二哥哥不是你的梦中情人么?”
黛玉便说:“‘婚姻’二字由‘婚’和‘姻’二字组成,这‘婚’没有这‘姻’重要,‘姻’便是‘缘’。说来说去,便是一个‘缘’字。若有‘缘’,便两情相悦,白头偕老;若无‘缘’,就算四目相对,也要劳燕分飞。”
湘云听了,也极赞成,说道:“只是缘深缘浅,缘聚缘散,谁也无法预料的。”
两人说到此处,各自叹息。
又过了些时日,胤禛又回贾府之时,直往潇湘馆处来。
天很冷,胤禛穿的衣服也比往日多了,他今天来贾府依然就着公子无名的身份。就是之前贾政因要还这国库欠款的事情也是因胤禛而起。
可是贾府上下除黛玉之外,仍无人知道他就是四皇子胤禛。在信息通畅的今天显得不可思议,而在那个朝代,这样的事情似乎完全成为一种可能,胤禛本是四皇子,那曾经见过皇帝的贾政也并没有见这四皇子胤禛的机会。就是得皇帝召见的贾政都不认识四皇子,贾府里男子年长的也是闲职,年轻的也为仕途经济读书,更没有认识这四皇子胤禛的可能。
于是胤禛仍然以公子无名的身份潜伏在贾府,他的出现就像一颗定时炸弹一样,终有一天会给贾府以致命一击。
胤禛这次来潇湘馆并没有带随从,他不相信那些随从,并且他只希望一个人来见黛玉,他知道他得保护好黛玉。
潇湘馆的门已经关上,胤禛来时,身着厚厚的锦绒毛衣,身材看起来并不臃肿,反而十分的健壮。那一双眼睛里闪耀着的光芒像他身上流动的热血一样,惹人怜爱。
黛玉却没有给胤禛座位,胤禛也没有会下。
这潇湘馆的胤禛为何可以来去无阻?
“你怎么又来了呢?”黛玉冷笑道,“你每一次来,也不打个招呼的;你每一次去,也不跟我正式告别。你来去匆匆的,直叫我心里一阵凉冰冰的?”
胤禛笑道:“我知道你想让贾府兴盛起来,我给了你机会啊。还有,可不可以给我一个座位的,这不会是你的待客之道吧?”
黛玉冷笑道:“这次你也学客气了,我却感觉不习惯了。你每一次来,都是自己抢个位置就坐了下来,如今你倒问起来了,不见你几天,你连性格也变了?”
胤禛干咳一声,就当自己家一样,看见黛玉坐着的对岸正好有一把紫木檀椅子,椅子上铺着织绒毛毯,便坐了上去。
黛玉见了,说道:“这才是四皇子的作风。”
胤禛一笑,说道:“林妹妹果然心地善良,就是这椅子上也铺着毛毯,怕来客冻着呢。”
黛玉冷笑道:“你就是在打趣我呢,不过听着心里倒挺舒服的。”
胤禛说道:“还因为你善良,你便一直为我保守四皇子的身份秘密呢。”
黛玉说道:“四皇子?你就不怕隔墙有耳的么?”
胤禛的嘴角扯起一抹阴笑,说道:“我会那么傻么?我进潇湘馆的时候,这潇湘馆周围的人已经吃了蒙汗药了,他们正在睡觉呢,我说什么也不怕的。”
黛玉又说:“你来潇湘馆,难道就不怕有人说闲话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