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听了探春的难处,也为探春难过,只是她也一时不知应该要怎么办的。她便说道:“让外婆和凤嫂嫂帮你说道说道,也未为不可的。”
探春听了,便稍微好了一些,便答谢黛玉。黛玉便往贾母屋里来找贾母,贾母见黛玉来了,心里异常喜欢,脸上也红光显现,似乎病也好了许多。
且说黛玉往贾母屋里来,这贾母因病了一年,已然皮包骨了,更显得苍老,似乎大限之日也不远了一样。黛玉见了她外婆这个样子,心里很是难受。
这贾府上上下下对黛玉最好的人非贾母莫属。若是贾母病了,这黛玉更无依靠。这贾府,她也没有多待的必要的了。
若说一个人理当自立自强,如今黛玉身在贾府,是身在屋檐下,如何不低头?林黛玉非官亲贵族,非有父母依靠,不过一个单薄的红颜,若无宝玉怜惜,若无贾母宠爱,林黛玉之处境更显尴尬。这是黛玉自知的道理。
黛玉见了贾母,贾母便从床上坐起。
贾母便问:“颦儿是有什么事来找我的?”
黛玉便说道:“有一件事情还要外婆出面帮忙解决的,不知道外婆愿意不愿意的?”
贾母听了,见黛玉一脸哀伤的样子,知道黛玉事情着急。贾母便叫了声“鸳鸯”,老半天也没有人回应。贾母才怅然道:“人老了,记性也差了,这鸳鸯早不在了。”
黛玉听了,忙歉意道:“这丫鬟鸳鸯本是跟着我去西湖的,却没有跟着回来,是我的错了。”
贾母听了,笑道:“应该去的,留也留不住了。鸳鸯若是得了好前程,我心里也好受一些。”
黛玉听了,便说:“事情本是未来的,担心未来也没有用的。”
贾母听了,便笑道:“颦儿和我想的一致了。”
黛玉见贾母笑了,便猜度此事正好说急事,便道:“贾母可知道探丫头的事的?”
贾母听了‘探’这个字,心里就一阵发麻。
“你问我她的什么事情?”贾母脸上的笑容犹在,看来和黛玉说话,她心情好了很多。
“探丫头年纪也不小了。看她前面的两个姐姐嫁人了,她也应该到了婚配的年纪了。”黛玉说到这里,看了看贾母。
贾母似乎并不知道黛玉接下来会说什么,仍是一脸疑虑,说道:“什么事情,你说个明白。你若不说清楚,我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帮你。”
贾母似乎故意吊胃口似的,一脸梦幻的看着黛玉。
黛玉便坐到贾母的床上,拉着贾母的手。
按照常识,这黛玉如何能坐到贾母的床,还拉贾母的手的。原是这贾母喜欢黛玉,便一心骄纵,便让黛玉如此“妄为”。
旁边的丫鬟看在眼里,那一个嫉妒。女人为什么要眼红,似乎谁也不能把说出原因来,难道眼红也能成为一种常态?
丫鬟的眼睛里尽是羡慕的神态,这贾府里引来妒意最多的人除了黛玉,似乎没有第二个人会如此遭罪的。
黛玉也懒得理这些满天飞的妒忌的火焰。火一旦被点燃,总会要毁灭一些东西的,或者自己,或者别人,或者有关的、无关的物。
“你说……你说……”贾母似乎催促黛玉说,又把眼睛闭上,分明是口是心非的样子。
黛玉顶住压力,话都到嘴边了,不说出来,真的很难受。就像一个人想得到什么,就通过自己的努力去争取。因为不知道结果会是什么,黛玉也希望知道现在贾母的看法。
“我说……”黛玉竟然会在心里默念“我说”两个字,这可怕的重复快要让黛玉发疯了。
“一位做生意的南宫公子要来提亲,只是探丫头的母亲怕到时候不肯相见,岂不让探丫头为难了么?”黛玉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清楚了。
“探丫头她娘实在可恶……”贾母说到这里,就停住,仍然闭着眼睛,一句话也不肯多说。
“可是探丫头的终身幸福呢?”黛玉故意强调“幸福”二字。一个女人的幸福。
“幸福是什么?”贾母忽然睁开眼睛,似乎她也不知道幸福是什么。
“是什么呢?”黛玉几乎也是在自言自语起来。
她简直是用不可思议的眼睛看着贾母的,而贾母的目光里似乎在说明幸福的含义了。
“贾母可不可以让探春她娘出面?”黛玉似乎并不理会贾母的故意拖延,似乎一定要问个明白似的。
“你去找凤丫头吧,我想困一会。”贾母最后说,眼睛也重新闭上了。
“让老太太休息吧,林姑娘。”是一个丫鬟的声音,黛玉看着面生,她也发现贾母屋里的丫鬟几乎都是生面孔了,看来这贾母似乎被人控制了一样。
“外婆,那我走了。”黛玉告别。
贾母闷哼一声,“嗯。”
贾母没有感情的托长的音调,黛玉也似乎感觉到贾母也很难过似的。只是她这样一个二十几岁的姑娘如何能够体会一个六十多岁的人的心思的,代沟似乎不止一个,思维也似乎碰撞不到一块去。
黛玉无奈出了贾母的屋子,便又往凤姐这儿来。
这贾府大大小小的事情本来应该是凤姐管理的,只是凤姐还能管多少事情,黛玉心里也没有一个底的。
难道探春因此嫁不出去了吗?宁荣二府在金陵可是响当当的富贵人家,焉能一个女儿也嫁不去的。
既然贾母让她去找凤姐,想必凤姐那样一个精明人物,必能妥善处理此事的。
穿了几道回廊,又过了几个穿堂,终于到了凤姐屋里。平儿果然是个眼尖的人,见黛玉来了,便直打招呼,说道:“林姑娘今天好心情,也来看琏二奶奶了!”
“难道有谁比我先到一步了么?”黛玉似问非问的问。
“林姑娘来了。”平儿放大声音告诉凤姐。
凤姐见了林黛玉,便说道:“林姑娘来得巧了,正有宫里送来西洋亮光丝锦缎,姑娘必会喜欢的,也送姑娘一些吧。”
凤姐一边说,一边让平儿去拿来。
这平儿拿了这锦缎来了,果然布质十分优良,有如丝如缕般发着淡雅的光,黛玉一见,便当真喜欢了。所谓一见钟情,看来女人对于好看的东西便有一种天然的钟情吧。
凤姐见了,便说:“原是林姑娘来了,我才愿意给的呢!”
黛玉听了此话,心里便知凤姐意思。
凤姐是什么意思,不是示弱,而是讨好。这凤姐虽是被平儿“琏二奶奶”的叫着,但人不说话而自威,如今被平儿叫来叫去,反而有失身份了。
贾府的风已然不是凤姐的风,大观园的云已然不是大观园的云。这凤姐心里岂不知道的,她本来是个精细的人,对贾府的状态知道的分外清楚,甚至贾府未来会怎么样,她都猜测出一二了。
“颦儿肯来见我,终是没有忘记我的。”凤姐说,“也不知你有什么事,若是能帮,我必要帮你的。你只管跟我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凤姐果然说得分明,这事情经了她的口,便所有事情变得十分容易处理了似的。
黛玉却在想此事应该怎么处理,她便对凤姐说道:“我便有一事要嫂嫂顾德麟处理,不知嫂嫂可不可以出个面的?”
凤姐便说:“是什么样的事情,你要我帮什么样的忙,你说一声便可。也不知道你是什么事情,看你一脸愁容,怪叫人紧张的。”
黛玉听凤姐说到此处,便知道此事非同小可的了。她便把探春如何认识南宫弘浪,又如何与这南宫弘浪生情,这南宫弘浪又如何做生意生财,又如何要娶探春之事说了一遍。
凤姐听了,便说道:“你之所说,探丫头要是庶出,听你一言,我也觉得可怜。我也不知道探春她娘会怎么想的,既然是你来为探丫头求情,我便来依你去问问探春她娘,也不知道探春她娘是否会答应下来。”
黛玉听了,说道:“凡事要好,需要两全。一是人事,一是天命。我们做了‘人事’便好,这探丫头的‘天命’如何,我们也不能左右的。”
凤姐便说好。于是黛玉和凤姐便往栊翠庵来。
又是一路的冷风,但到了年关,这天气也好了很多。但雪化也没有几天,这金陵的天气依然还是显得几分寒冷的,阳光暖暖的照耀在黛玉的身上。
黛玉也感觉到这样的天气虽然寒冷,但有阳光一天天的照耀,这天气必然一天一天的暖和起来。
黛玉和凤姐便又经了几条小路和大道,才到了这栊翠庵来了。
栊翠庵很是遥远,若不是为着探春的事情,只怕谁也不会想到要到这里来。但妙玉是在栊翠庵的。如此看来便有有两个人在栊翠庵。
这样的一个庵堂里,如何只有妙玉和赵姨娘二人,当然还有别的人,有师太、有禅师、有法师以及更多别的师,有小尼、比丘尼、老尼以及更多别的尼等等诸如带发的、剃发的,总之是来修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