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祥追了几步,眼看湘云隐于一片雾海里,不见了。
他便又回到桃花林,寻觅着湘云的足迹。然而空空乱乱的桃花林只有凌乱不堪的是地面,那是他和湘云比武留下的唯一的纪念。
这样的纪念刺痛着胤祥的心,湘云在哪里呢?胤祥四面看了看,什么也看不到,只有越来越模糊的山林、草堂、楼宇、亭台。他才发现他眼睛湿润了。
湘云回了贾府,往潇湘馆来。黛玉见了湘云,发现她一脸泰然自若的样子,似乎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越是安静的湘云,黛玉却越感觉湘云不对劲。黛玉又看着湘云似笑非笑的脸,便已然知道了湘云与胤祥的这次相亲的结果了。
黛玉笑道:“云丫头放弃了吃香的喝辣的生活,将来只怕要经历更多的磨难,才能找到心中所爱呢!”
湘云便问:“颦儿如何知道我与十三爷会闹崩的?”
黛玉冷笑道:“别人不知你云丫头,我如何不知的。你是个爽直的人,而十三是个为兄弟两肋插刀的义气之人。你二人若在一起,岂不是火上加油,定没安生的。刚刚你和十三爷相亲,相亲未成,是不是反倒打了一架?”
湘云又恢复了原本的笑容,说道:“打了一架,我也没赢,他也没输。”
黛玉忙问,“然后呢?”
湘云便说:“然后他走了,我也走了。这就是我和他的故事。”
黛玉笑道:“故事结束了吗?”
湘云把剑放在桌子上,看了看黛玉书上的诗集,说道:“结束了。但你和二哥哥的故事,你和四爷的故事并没有结束。谁是你故事里最后留在你身边的人,也许只有读得懂你书桌上的诗集的人才是你故事里的另一半呢!”
黛玉听了,也看了看书桌上的诗集,慢慢的细看,慢慢的想着,谁会是懂诗集的主人呢?她猜不出来,未来的事情怎么能够猜测得出的呢!
忽然门外响起一连串的敲门声。
潇湘馆的敲门声响起总不会有什么好事。黛玉往敲门的声音看去,见是胤禛身边的丫鬟天心。
“你怎么来了?”黛玉问。
“主人要见林姑娘。”丫鬟天心说的滴水不漏。
湘云会意,她当然认得天心,也知道是四爷要见黛玉,她便向黛玉告辞去了。
黛玉便随天心,往红楼客栈而来。
奇怪的是一路上也没有人阻止天心,似乎贾府里所有人默许了这一切。
出了贾府,黛玉脸上的忧愁也未散去,就像一直未放晴的天一样。这是怎么一回事?
天心似乎看出了黛玉的疑虑。
“林姑娘不必生疑,有些事情,奴婢也不好多说,姑娘若有疑问,可以问四爷。”天心说完,便不再说,走在前面,引着黛玉往红楼客栈而来。
红楼客栈里,林黛玉转了好几个圈,才到了胤禛的屋子。
胤禛一个人。
天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
黛玉进屋看着胤禛,只听胤禛说道:“你终于肯来见我了,只是十三弟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
黛玉冷笑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胤禛笑道:“普天之下,独林妹妹一人敢和我‘你来我去’,其它人不过是阿谀奉承之辈。”
黛玉笑道:“十三爷为何要为难云丫头?”
胤禛反问:“林妹妹说的是那个史姑娘么?我记起来了。”
黛玉冷笑道:“这么说你早有想法了,但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胤禛邪恶的一笑,说道:“林妹妹怎么想的,我就是怎么想的。”
“我却是不敢相信的。”黛玉冷冷一笑。她抱着一颗怀疑的心而来,从一开始,她就没有相信过。
“你赶紧回去吧,只怕这会你和史姑娘最后一次见面了。当然我希望这不会是最后一次。”胤禛似笑非笑的说着,目光里的狠劲把黛玉吓坏了。
“你到底……到底想干什么!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铁帽子王!”黛玉说完,既刻转身。
“林妹妹慢走!”胤禛似乎意犹未尽的说道。
黛玉心里开始惊慌起来,胤禛会做什么呢?
胤禛是个残暴的人,黛玉曾经亲眼看见胤禛在君安客栈杀过人;在扬州,他甚至要一剑刺死那个白袍子县官;她在潇湘馆外,亲眼见他甚至差点要杀了赵姨娘,要不是她阻拦,只怕赵姨娘早就死了。
如今这胤禛难道会杀了湘云?就因为他十三弟未能获得湘云的爱情,这胤禛就要拿湘云的命来时祭奠他十三弟的爱情?这个胤禛简直是疯了,黛玉心里一阵冰冷。她原本就对一直远离她的宝玉深深的怨念,对男人的爱深深怀疑,现在像胤禛那样嗜血的男人,黛玉更加怀疑了。
她几乎是跑着从红楼客栈到潇湘馆的,一路上她气喘吁吁,她怕她真的见不到湘云了。整个大观园,知心的人能有几个?若是湘云离她而去,偌大的贾府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然而潇湘馆外却是寒风中等待着她的宝玉。
宝玉似乎预料到了什么,目光温柔的看着黛玉。
她一下子感觉到那样的温柔是那么的熟悉,十几年来,她一直沉醉在这样的温柔里。贾府里的勾心斗角、明争暗斗,她何尝不知?她之所以那么坚强着一路走来,都是宝玉一路伴来的暖暖爱意。
“林妹妹,你怎么满头大汗的?”宝玉见了黛玉,一脸的紧张,似乎他也感同身受,流了一身的汗似的。
黛玉似乎习惯了这样的关心,但今天的这突然的一问又让她心里荡漾起沉淀在心灵深处的爱意。
“宝哥哥……”黛玉叫了一声,竟也一时忘记了要说什么。
宝玉取了香巾就要给黛玉擦汗。忽然听到“啊”的一声,黛玉寻声看去,什么也没有看到。
“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乌鸦,不解人间风情!”宝玉骂了一声,他把香巾无奈的放了回去,又把手自然的放下。
黛玉这才注意到宝玉的右手里拿着一把宝剑。
这柄宝剑,黛玉甚至觉得有点眼熟,好似胤禛的那柄宝剑呢!
“这宝剑……”黛玉看着宝玉右手里的宝剑,禁不住问道。
“我前些天看见林妹妹带回来的那把剑挺不错,我便请了个铸剑师,也帮着造了一把,不知道好是不好的?”宝玉一边说,一边忙着把剑平举,递给黛玉观看。
黛玉啐道:“你也不知道这剑合不合你的,就找人打了一把,我也不用看,照着别人的模子做出来的剑,入不了我的眼。”
宝玉听了,立即将剑掷在地上,对那剑骂道:“亏了你还是金陵有名的铸剑师打造出来的,连林妹妹的心也不知的!”
宝玉一边骂那剑,竟一边眼泪成诗,滑落下来。
西湖早已远去,宝玉的眼泪让黛玉想起曾经在西湖的过往。西湖的湖水和宝玉的眼泪有同样的颜色,却饱含着不一样的情丝。
“你不要担心,也不要着急。”黛玉不禁心里也一阵着急,仿佛跟着宝玉的心脏跳动的节奏相一致。
宝玉还在哭泣。
一年以前,是黛玉时不时的哭闹;一年之后,是宝玉忍不住的落泪。
“为什么一年之前,你要放弃我?”黛玉忽然问。
这个问题值得一提么?黛玉问出时就有一点后悔,世上无难事,世上却无后悔药。
“我走了。”宝玉似乎明白了什么,想起一年之前的事情。一年之前,他眼见着贾府里的女子命运一个个相继步入悲惨的境地,而一年之后的现在,宝玉仍然害怕,他心里纠结着,对贾府的未来,他一筹莫展;对贾府中女子的命运,他更是不敢设想。
在这一年里,宝玉又学经营,又是练武艺。一个人在专心做事的时候,会不经意间精通某一件事情。如今宝玉也能舞剑弄棒了。
只是宝玉一直未找到他喜欢的剑。不是她喜欢的剑,他也不喜欢。
“你为什么每一次要这样离我而去。”黛玉眼看着宝玉离去,心里仍然责怪着宝玉。
黛玉又想了片刻,忽然想起湘云来了。
“雪雁……”黛玉进了潇湘馆就喊。
雪雁扶着黛玉进屋,更有其它丫鬟奉茶。
“云丫头可曾来过的?”黛玉问。
“史大姑娘未曾来的。”雪雁平静的说。
黛玉又问,“可曾有云丫头的消息?”
“没有。”雪雁说。
“怎么会没有呢?”黛玉觉得不可思议,忙又问,“宝姐姐来过没有的?”
“她也未来。”
“凤姐呢?”
“更没有来了。”雪雁忽然问,“姑娘要去找云丫头?”
“我现在就去外婆那里。”黛玉说。
“我来了。”湘云的声音忽然响起来。
黛玉忙吩咐雪雁开门,果然是湘云。
“你可来了!”黛玉一颗浮着的心才沉了下来,“四爷没有为难你吧?”
“他为难我,竟然是他!”湘云一下子就跳了起来,仿佛要挣脱潇湘馆的门而去。
“他为难你什么了?”黛玉也生起气来,连身子也开始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