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了?!”燕韶心拍案而起,平日里总是板着的脸也难以控制地流露出怒火。不管是身边常伺候的太监宫女还是执剑伫立在门外的侍卫,都被她震慑住,屏住呼吸不敢言语。
“王上息怒,”伍公公小心地控制着音量,“此时就交由老奴处理,您……”
说话间,他的手指从袖口露出,轻轻朝跪爬在下方的侍女打了个手势。
但燕韶心似乎不想就此罢休,她一挥衣袖,咬牙切齿道:“好啊,好啊!”
“王……”伍公公还欲再劝,燕韶心已经按着腰间佩剑冲了出去,他只能咬咬牙跟在后面,扯着嗓子喊,“摆驾凤藻宫——”
凤藻宫外张灯结彩,正沉浸在一片喜气当中。而与这喜气不符的,是宫内沉闷的不安。王妃卫君琪也不过是昨晚才刚刚入住,大伙儿连这位敌国送来和亲的公主的面儿还没见到,第二天一清早,人就用三尺红绫挂在房梁上,死了。
最先发现尸体的自然是王妃带来的贴身侍女尤优。她撕心裂肺的惊叫声将内外无数人从清梦中惊醒,却独独没叫醒在半空中晃荡的那具身体。等到侍卫来了将红绫斩断,卫君琪咚一声摔在地上确认没了气儿,尤优才惨白着脸连滚带爬地跑向燕韶心的住处,通知这一噩耗。
待燕韶心来到那座红彤彤的宫殿外时,双眼便被门上贴的喜字刺得生疼。抬手拔剑削去那两张彩纸,她才深吸一口气,从瑟瑟发抖跪在地上的一众宫人中间穿进去。
内屋里,红烛还未燃尽,映衬着躺着地上的卫君琪所穿的喜服,红得人喘不过气。而她的脸上被人盖了一块帕子,估计是死相难看,怕吓到人吧。
新王妃这一自缢身亡,晦气不说,绥国和勍国刚刚签订的停战协议大概也要成为废纸一张——不论卫君琪是因何而死,燕韶心都逃不脱干系。她哥哥卫君遥出了名的疼爱妹妹,加上他暴虐的脾性,定会借此撕毁协议再次发兵。
到时候,不仅是勍国,和勍国交好的其他几国说不定也会联手出击。那么绥国,就是他们嘴里的肥肉,肯定会被吃得渣都不剩。
燕韶心盯着眼前的尸体,思绪翻涌。这么大一个人,就这么自缢身亡,竟没人发现?还是说,她以为和亲是受辱,为了不嫁给另一个女人,而一心求死?
“昨夜值班的人是谁?”燕韶心沉声问,发抖的声线昭示着她的怒气,“这么大的事,没人发现?你们都是一群废物吗?!”
“王上!王上息怒啊!您也知道,昨晚王妃娘娘喝醉了酒,我们将她安置好之后尤优就遣我们出去了,说一切有她照顾。今早听见她的叫声我们就赶过来,娘娘她、她就已经……”宫女们慌忙跪倒解释。
尤优。燕韶心抽一口冷气让自己稍微冷静:“来人,将尤优关押起来,朕要审她。”
“那王妃的尸……”
“滚!”
在帝王身边待久了,唯一会百分百听从的命令就是这简洁明了的一个字,眨眼之间所有人都如潮水般退了出去。
而燕韶心慢慢走近那具尸体,忍不住冷笑着自言自语:“卫君琪啊卫君琪,这招棋下得可真是够难看的。朕本以为你不是那种会耍阴招的人,没想到你们勍国的人个个如此,你比你那亲哥还阴毒几分。哼,想借此将绥国搞垮?休想!”越说越气,抬脚就是一踢。
这一踢力道不小,女子的身体向一旁侧过去。
既然死了,正好死无对证。燕韶心寒着脸向外走,正想着怎么向把这么个好妹妹送来平添晦气的勍国国王卫君遥兴师问罪,就听后面微微有些响动。
她脚步顿住,一时间不敢转头。
“卧槽……”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嘟囔着,“好疼……”
燕韶心猛地转过头,堂堂绥国国王被吓了个面无血色——刚被她当成死尸并踹过的女子现在从地上慢慢爬起,皱着小脸揉被踹到的地方。
两个人目光相对,诈尸的那个毫不客气地开口问罪:“刚才你踹我?”
但现在明显燕韶心的脸色更像死人,她强撑着无视问话,假装镇定地迈着僵硬的步伐走了出去。
在门外等着看下文的宫女们见燕韶心出来,正要跪下恭送,就见她身后跟出一个穿大红喜服的女子。
“喂喂,别走啊,说句话嘛!”
所有人先是惊住,而后不知谁的一声尖叫成为混乱的号令。
“啊啊啊——鬼呀————”
凤藻宫内外瞬时热闹非凡,比昨晚这个王妃用八抬大轿抬进来时还要轰动。
卫君琪愣在当场,叫声震得她昏昏沉沉的脑子更加混沌,一时间没回过神自己应该如何解释这场死而复生。
那边强撑着快步逃到一群侍卫身后的燕韶心一抬手,黑着脸下令:“把这个不祥之人给本王抓起来烧死!”
眼看着有人冲上来,卫君琪下意识就要跑,可惜扯着一身厚重的喜服压根施展不开,只能腿脚发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数道刀剑眨眼已经举到她眼前,还好冷静半分的燕韶心及时喝令他们住手。
卫君琪头皮都麻了,对上燕韶心凌厉的目光,只剩大喘气的份。
见她一脸懵懂慌乱无措的样子,燕韶心定定神:“罢了,让她起来好好说话。”
话虽说的轻巧,卫君琪可是费了大力气。又没人敢扶她,她只能靠着门框歪歪扭扭地蹭起来,头上的金钗都掉了一支。宫人们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只能躲在一旁,眼神闪烁地指着她窃窃私语。
“站好了,”燕韶心尽量让声音威严有力,“告诉朕,你为何要装死?”
“啊?”卫君琪瞪大眼睛,苍白的脸色让她看起来更加无辜,“我没装死呀。我、我记得我失足掉进河里,然后……然后被你踹醒了。”
没人听得懂她在说什么,而燕韶心的脸色也越来越黑。卫君琪跟个傻子似的扯着衣角,嚅嗫了几次问到:“能告诉我我是谁么?”
众人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