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元绍言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笑容,狂妄的,危险的,让人不寒而栗。
“元伯父,您可知道玉儿从十三岁上就梦想着有一天能叫您一声父亲?”
突然这么一句把元绍言后头的话完全吓了回去,他忍不住颤抖了起来。自己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十八岁的女娃子吓成这样。
“可如今看来,如果我做了您的儿媳,一定很不讨您喜欢,幸而我拒绝了这门亲事。您知道那天我听说您登门提亲又匆匆离去,是个什么心情吗?那就好像自己拿刀,把自己的手给剁了。而今这只手,竟飞来扇我的耳光!”
元绍言呆若木鸡,额头上冷汗淋漓。
“一年时间,我究竟从心头剜去了多少血肉,来弥补这该死的命运带来的创伤?居信好歹还活着,至少有五十上下的寿命……可是我的父亲,不过四十多岁,却重病缠身含冤而死!我真该随他一道去了!可是我不能……我若死了,只怕天下人还要叹息,我死得不够悲惨!所以我要好好活着,就算真的会主宰天下,会不可一世,我也不能逃避!”
谨慎持重,尽职尽责了一辈子,元绍言何曾听到过这样偏激的言论?一张嘴开开合合,想要驳斥,然而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无解的是珑玉自己的命运,她都坦然面对了,他在一旁议论什么?无非是怕受她牵连罢了!
珑玉的声音在先贤祠中回荡,仿佛是说给历代城主的亡魂听的。一时间,她控制着冷风的灵力因精力涣散而消失,倒灌进来的深秋寒意,就好像是祖先的震怒。
“你……你……你当着祖宗的面,竟然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你父亲在天之灵不会饶恕你的!”
珑玉大声回答道:“父亲在云清殿上高喊‘老臣无罪’的声音我这辈子都忘不掉!被自己效忠的对象如此算计,蒙冤而死,这是对他最大的侮辱!我父亲死得不值!这些祖先,哪一个在即位之前不是像我一样的身份?为人臣子,甚至还要更微贱!成王败寇,弱肉强食,我们信奉的法则从来就不高贵,它残酷得超乎你的想象!”
“妖言!纯属妖言!你这是中了邪了!”
如果在一年之前,珑玉听到这样的言论一定也是要拍案而起怒斥对方为“妖言”的,但她现在却自己说了出来,这是她用至亲至爱的血泪换来的领悟!
“珑玉,你……你真的要篡权夺位吗?即使你嫁入仙家,上仙不会任由你胡来的!”
珑玉几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篡权夺位?城主所坐的那个位置,真的很逍遥舒坦吗?难道那就是我想要的吗?我根本不稀罕。我只想要珑家血脉不断,无论高低贵贱,如果这冲犯了谁,那没有办法,我只能狠心将其视为阻碍清扫干净。至于此举会造成什么样的动荡,我管不了。我心狠手辣,别人也不见得有多高尚,我不必再感到不安愧疚。”
元绍言身子一软,几乎瘫倒在地,珑玉不想再留在这里刺激他,同时受他刺激,转身走出了先贤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