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嗯。”夏俢染拿过衣物,慢条斯理的往身上套,心神不定,漫不经心,问道,“可查到昨晚的情况?”
“所有人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便晕了过去,想必是那个人亲自来了。”
“哦~看来他对之之也是上了心的。”夏俢染脸上是邪魅的笑颜,只有在简白希蓝面前,他才会露出这种笑意。
“不过……”希蓝有意无意地在王妃房间扫视,似是在寻些什么。
“何事?”
“听暗卫说,王妃为主子准备了一件样式新奇的白色常服,不知王妃……”本来此事轮不上希蓝多嘴,但是主子既然在意王妃,知道后心情该会好上不少。
夏俢染心神一动,疾步走到桌边,桌面上铺撒了一层白色粉末,他用手沾起些许放在鼻间轻嗅,微微皱眉,语气低沉:“已经化为齑粉。”连一件衣服都要大动干戈,自己是不是小看了对方的决心?
希蓝这下尴尬至极,早知道就不该……他坚毅的脸上难得龟裂,赶紧抱拳施礼:“主子,属下多嘴。”
“无事,你且出去。”虽然东西未到他手上,但是之之的心意足够让他夷愉。
“是。”希蓝应声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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妺之一从房间跑出来就开始极速喘气,心跳也似好不容易得到了释放,越发不守规矩地乱跳,她走到一处无人的凉亭坐下,慢慢让自己平静下来。最近失控的次数明显增多,妺之感觉自己就快要守不住自己的心了。
可是苏怀池……妺之自嘲笑笑,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刻意避开苏怀池,因为根本避不开,对方太过神秘莫测,其势力范围更是难以窥探,大概只有他主动放弃,自己才能与父兄过上随心的日子,但是苏怀池那种人傲世轻物,把世事都当做掌中玩物,真的会轻易放过自己吗?
无论如何,父兄的安全是首要的,自己的事可以慢慢来。妺之长长地吁了口气,侧身往凉亭下的湖面看去,顿时没了言语,这,这个蓬头垢面人是谁?发髻外到一边,不少散发四处飞散,除了那朵小簪花,她整个脑袋都像是被猫儿抓过一般,乱的不像话。
自己方才不会就这样在府中横行的吧!!难怪一路上丫鬟家丁都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他们会不会以为自己得了失心疯?
想到此,妺之忍不住笑了,不一会儿又恼怒起夏俢染来,要不是他,自己怎么会连洗漱都顾不上就跑出来?她对着清透的湖面理了理发髻,抚了抚衣服上的褶皱,然后一本正经地往月出楼走。
刚刚还像得了失心疯的王妃此时又沿着原路返还,行为出乎意料的大方正常,让路上丫鬟家丁又是一阵讶然:他们的王妃到底怎么了?行为如此怪异,时好时坏,需不需要跟王爷禀报一声请个大夫?不过王爷从昨晚回到王府后,似乎就没出月出楼的门……应该用不上他们多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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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你快些,天都要黑了。”夏释心下学后就赶紧往宫门口的马车跑,见自家爹爹在后面不慌不忙地悠然踱着步子,他满脸焦急出言催促。今日是去见七皇婶的日子,小家伙已经迫不及待了。
“释心,七皇婶在府中又不会消失,你无须如此急切。”临王对自己儿子的行为很是不解,他还以为小孩子的新鲜劲很快就过去,没想到释心居然如此喜爱七弟妹,一到约定时间便急不可耐地往染王府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染王府的孩子。
“爹爹你不知道,今天太傅夸我了,说我的算术突飞猛进,都是七皇婶教的。”释心一脸骄傲,“她今日还要教我九九乘法表呢。”
“是么?”临王狐疑,他也听太傅说了此事,太傅只当释心终于开了窍,客气地称赞了几句,但是夏修临却将七弟妹的教导看在眼底,她频频出奇,方法独特,真不知道是如何想出来的。
“是呀是呀,爹爹你知道九九乘法表吗?”释心急忙忙爬上马车,其实他没敢跟爹爹说,七皇婶答应今天给他做好吃的糕点,所以他才这样着急。
“爹爹不知。”听说七弟今日告假,自己也该去看看。夏修临并不是每次都会与释心一道去染王府,若是七弟不在,他去了倒是于理不合,“爹爹陪你一块过去可好?”
“好。”释心扬起明媚的笑脸,这样他最喜欢的两个人就又能都在他身边了。
小孩子心思单纯,自己喜欢的人就想时刻与他们待在一处,完全不会因为一个是七皇婶一个是爹爹而有身份芥蒂。
马车晃晃悠悠地行驶在锦凉城中,速度不快不慢,轻易就能将路上行人商贩的对话收入耳中,也正是因为这样,此时的夏修临才会是怫然不悦的模样。
“哎哎,听说了吗?之前暮启国送来的昭和郡主,也就是染王妃,当真与佚兮公子有染。”
“这话你可别乱说,搞不好要,咔,掉脑袋的。”
“现在城中都传遍了,连叫花子们都知道,可不是我乱说的。”
“那你说说怎么回事?”
“都说染王妃在暮启就与佚兮公子有勾搭,后来被弃了才会来咱们夏初和亲,上次佚兮公子送她嫁妆,其实就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给的补偿。”
“给补偿能送出半个国库?”
“嘿,佚兮公子是什么人,那些东西对他来说只是九流一毛,我就觉得咱们染王实在可怜,居然捡了个破鞋。”
“啧啧,要真如你所说,染王妃是个破鞋,成亲第二日也就该一清二楚了,皇家又怎么会允许不是处子之身的人嫁给皇子?我看你就是危言耸听。”
“你可真别不信,指不上人家使了什么手段瞒天过海了呢,要是没个几斤几两,怎么会入了佚兮公子的眼?”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自然是有道理的。”
……
“爹爹,他们在说什么?怎么好像在说七皇婶?”释心也听见了外面的议论,但是他听不太懂。
“没什么,他们说的不是七皇婶,是个名字相近的人,释心不用放在心上。”
“噢噢,那我就放心了。”
安抚了儿子,夏修临皱眉陷入沉思。马车一进入城区便有人在议论七弟妹的事,众说纷纭,且毫无避讳之意,恰有传遍满城的态势,不似寻常百姓会做出来的,而且他早上进宫时还没有听见这些闲言碎语,才几个时辰就演变成如此情形,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故意诟病七弟妹。
夏修临近些年不常出门,但毕竟出生于皇室,对于流言蜚语的门道知知甚多,不似百姓那般无知,只消片刻便能分辨出其中的漏洞与真伪。他也断定,七弟妹绝对不是那种水性杨花之人。
不知道七弟是否知道了此事,知道后又会怎么处理?
夏修临打心底里不希望七弟妹再被流言缠身,她那样的女子,值得静谧美好的生活,不该经受世人的恶意。
总算是到了染王府,夏释心一边熟门熟路地往月出楼的方向走,一边又不放心似的回头看几眼自家爹爹,最后大概嫌弃爹爹走得太慢,直接上去拽着他往前走。
夏修临本是准备直接去找七弟,但管家告知他王爷昨晚上去了王妃那里后就再没离开过,于是便跟着释心过来了月出楼。果不其然,刚走到院门口就看见夫妻二人坐在院中,一个窝在藤椅中看书,一个慢慢品着茶水,眼睛却是一瞬不瞬盯着藤椅中的小人儿。
夏修临心中一顿,眼前的场景是如此眼熟,与四年前自己的日子别无二致,只可惜人非人,物非物,她已经回不来了。
“见过七皇叔,七皇婶。”夏释心上前规规矩矩行了礼,然后小心地看了看七皇叔的脸色,见他并无异常,才欢快的蹦达到七皇婶的怀中。每次只要七皇叔在,他就会告诫自己不要粘着七皇婶太紧,他就不懂了,七皇婶又不是瓷娃娃,怎会一碰就碎?
“六哥也来啦。”夏俢染背对着院门,所以是妺之率先看见夏修临,这些日子两府交往甚密,几人的关系也没了以前的生分。
“嗯,听说七弟告假,过来看看。”夏修临走过来坐下,直接将视线投向夏俢染,“你可还好?”
“让六哥费心了,老毛病,休息一日便好。”夏俢染轻笑,看得出来心情不错。
“如此为兄就放心了。”七弟的病在皇室不算秘密,只可惜他们有心无力,寻不到解药,上次九弟的迟绵丹献给了父皇,自然是再求不来。归吾丹!夏修临忽然想到那日佚兮公子当着众人的面送给七弟妹的归吾丹,眼神清明几分,若是七弟妹肯将丹药赠与七弟,说不定……
想着,夏修临便将视线移到了一旁逗弄释心的女子身上,只一眼,却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春山如笑,抵不过娇花半朵;夏林翠翠,绕不得眼眉如丝;秋风如梭,不如银铃响流心间;冬日暖阳,哪堪比此女子一指轻点。
妺之搂着释心,手中正拿着他的功课翻看,一会儿娇笑夸赞,一会儿戳戳释心鼓起的腮帮子,丝毫没有矫揉造作之态,两人的动作亲昵如母子,让人艳羡。
那一瞬间,夏修临像是看见了自己故去的妻子,再挪不开眼,他痴愣住,自己是不是欠了释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