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米不想让自己的举动被刘府的其他人知晓,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其实就在他练武第二日,就已经有人发现了他的秘密。
刘府后花园,几株高大梧桐傲然挺立,抵挡着秋老虎的余威,洒下一片清凉。而树间啁啾鸟鸣,与嘹亮的蝉声相和,吵得有些让人心烦。在这巨树环绕下,却有一波水潭,谭内游鱼嬉戏。潭边一人手里端着一根竹竿,看来是在此垂钓。在这寸土寸金的京城,能让自家院内有树,树下有潭,潭中有鱼,不用想,也只有财大气粗的刘家有这样的手笔。
垂钓那人身材极为肥胖,看不出具体年纪,坐在石墩上像是一座小山,岿然不动。在刘家幽深之处,生的又是如此的肥胖,除了刘家家主刘大富,还能有谁?
“老李,你说天下会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刘大富开口问道,目光却没有转移,像是对着水面说话一般。
而就在这水面上,此时正倒映出一道身影,那身影瘦削,一身青衫,站在一旁,腰杆笔直。此人脸上皱纹纵横,此时正在微笑,那缺了一角的门牙正好暴露出来,此人真是与张小米相熟的马夫老马。
“我只是个马夫,要说相马,我还能说上一二,但这相人?着实为难老头子我了,”老马面带微笑道。
“张小米?就连璇玑阁都在找这么个人,可他却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就连那人都找不到他。现在,在我刘府内,正好有这么一人,可这个张小米就是那个张小米么?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啊,”肥胖男子感叹。
“据我了解,璇玑阁所要找的人,原是扬州城的小乞丐。可这人进府时虽是衣衫褴褛,但面色红润,身材高大,完全不像是终日乞讨之辈。再看他的资质,差得有些让人不敢相信。想要踏入修行的道路,第一步便是将体内阴阳两气相合,而产生元气。资质尚佳的人,元气天生,阴阳之气相合容易。可我查看他的体内,阴阳之气泾渭分明,我以原力助其相容却也是徒劳无功,这完全就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凡人。璇玑阁所寻的必是万中无一的绝世天才,他完全不够格,以我之见,这张小米恐怕另有其人,”马爷一旁轻声解释。
“嗯,”肥胖男子应和一声,看来也是认同老马的观点。过了半晌,水面的浮漂仍是一动不动,刘大富轻叹一口气,问道:“那他练了几个月的拳脚功夫,进展如何?”
“功夫粗浅的很,但轻功却是练得不错,能达到一重天修行者的速度,”老马如实回禀。
“哦?那还有点意思,”刘大富的惊叹也在情理之中。普通武夫与修行者之间,本就是蝼蚁与雄鹰的差距。可张小米通过几月的锻炼,竟能与一重天的修士的速度相比,绝对算是奇迹。“我倒想见他一面,”刘大富好似不愿放过最后一点希望,决定亲自瞧瞧。
老马的动作很迅速,片刻便将张小米带到了水潭边。
张小米有些局促地站在老马的身边,看着眼前如小山般的肥胖男子,没有上前问候,只是小声问道:“马爷,这就是家主?”
老马嘴角上挑,丝毫没有偷偷摸摸的意思,笑道:“我姓李,你以后可以叫我老李。”
张小米却没有丝毫不敬的意思,叫了声:“李伯。”
“你会钓鱼么?”刘大富转过头,打量着张小米,问道。张小米与刘大富从未谋面,虽是主仆关系,但这个问题也显得有些突兀。张小米一时没回过神,在被马爷用胳膊碰了一下之后,才回过神,赶忙回答:“会……会一点。”在扬州城时,因为经常饿肚子的缘故。张小米与王大侠对上树掏鸟窝,下水捉鱼是非常的熟悉。可要说钓鱼,那只是见别人钓过,自己是一窍不通。他之所以说自己会一点,也只是因为见到刘大富不怒而威的模样,心里紧张,一时嘴快,说错了!
“那好得很,”说着,刘大富便把鱼竿递出,起身让出石墩,让张小米坐下,代替自己。
刘大富的举动有些古怪,让张小米有些摸不着头脑。张小米暗忖:“把我叫来,就是为了钓鱼?还是别有目的?难道我练武的事被刘大富知道了?那他会怎么想?”张小米越往下想,就感觉接下来没有好事发生。
张小米坐下,右手端着鱼竿,学着所见过的钓鱼人的模样,尽力使自己镇定。
过了片刻,水面的浮漂仍是一动不动。
刘大富在张小米的身边蹲下身子,语气沉稳道:“看你的模样,我不太相信你是被人卖到刘府来的,你不必解释。”张小米刚想辩解,就被刘大富的话打断了。张小米有些欲哭无泪,又想到紫苏那天杀的煞星,干嘛将自己弄成这幅模样,现在好了,被人怀疑了。
刘大富继续讲道:“钓鱼要静心,你不需要说话。我不在乎你是不是另有目的,来我刘家的人,有很多是另有目的的。如果天天担心有人对我刘家不利,那我还是早点自尽算了。我只在乎利益,有了利益,敌人也会变成朋友。”
张小米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直接承认自己唯利是图。张小米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现在说再多,那也没用。
刘大富轻笑,语气好似柔和了不少,继续讲道:“你每日在完成仆役应该做的活计的同时,还在练武。这证明你是个不甘于现状的人,你所需要的就是一个发挥自己才能的机会。”
张小米仍是没有说话,但心里却是默认了刘大富的观点。
“现在我就给你这个机会,能不能把握住,那就要看你自己了。我们来做个游戏,从现在开始,直到太阳落山,只要你能够钓上来一条鱼,我就让你进国子监,你应该知道国子监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但如果你没有成功,那么你的结局就是……”说到这,刘大富突然停顿,过了片刻,又轻声道:“死亡。”
那两个字说的很轻,几乎细不可闻,可就这两个字差点将张小米手中的鱼竿吓得脱手。
“呵呵呵,”刘大富洒然一笑,笑的很轻松,好似很享受这种玩弄别人性命于股掌之间的感觉。“你没有我想象中的镇定。你很害怕?你要知道,不管是钓鱼也好,经商也好,你想得到的所有一切,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而要想赢,那只有以小博大,以现有的资本去换你所想要的。这交易还算公平,那么我们开始。”
老李站在一旁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丝毫的表情,好像对此满不在乎,但是他满怀期待的眼神已经暴露他的内心并不是如此。
没有丝毫选择的余地,张小米便被推上了赌桌。这可能是他一生最大的赌博,赢了,便可摆脱困境,输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太阳已经西斜,金色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张小米那有些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点,让人有些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