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救了吗?”王家小姐气息骤弱,哭不出声。
灵鹫迟疑了一下:“有救。”心道:这位王姑娘待你恩重如山,你竟还有所顾忌吗?该死该死,该死至极。当即将黄灰色头发向着耳后撩开,手指摸住耳垂之上那只亮闪闪的耳环,使力一拉,将它从耳朵上硬生生扯了下来。
“公子,你。”见他耳朵血淋淋一片,那一片耳垂已被活生生撕裂成为两瓣,王家小姐窒息般一滞,目瞪口呆地盯着他。
一时之间,王家小姐完全怔愣住了,也不记得看见了些甚么,只依稀记得他用功力将手中的耳环催变成为一条细长的活物,附在娘亲伤口之上,不多时那活物便变了颜色,化为一堆灰烬,而娘亲的伤口竟也奇迹一般只留下一个淡淡的齿痕,被黑色的毒液侵袭之处渐渐褪散而去。
王家小姐虽不甚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却也知是灵鹫救了娘亲,缠着手走到他身后,眼睛静静地盯着那只尚且滴着血被撕烂的耳垂,柔声中透着细微的颤抖:“公子这又是何苦呢……”
灵鹫并不转头“看”她,只是微微一笑,却不做声。那只“耳环”没有结口,不扯离耳朵是断然摘它不下的……他从小开始研毒之时便将那只“耳环”养在那只耳垂之上,至今时今日足足有一十四个年头有余。从它长成“环”起,便没曾想有朝一日会扯它下来,更不曾预料会用它来救治什么人……跟了他十四年的一条水蛭。资质又是这般好,可不是走在水边儿随随便便就能找寻得到的……
“公子,你甚是痴傻……”一只冰凉的小手轻轻抚着那只受了伤的耳朵。
有甚么东西静静缠裹着他的心脏。
直到不久的许久之后,在生命的尽头,闭上双眼的前一刻,灵鹫心头始终萦绕心头的,仍是这最初一抹淡淡的温柔……
这天,天气甚好,阳光明媚,生机盎然。
独自一人立在荷花荷叶相互掩映的池塘边,披在肩胛上的黄灰色头发迎着柔和清风无心地飘扬。男子微微合上双眼,伸直双臂向身体两侧张开平拳,继而用力深吸了一口气。
胸骨下三寸的右肋处隐隐地疼痛直逼心房。
双眉一皱,果然还是不行。
无奈地轻轻抓着自己的头发,那触感的确很是糟糕,犹如抓着了一束枯草。没有生命力、了无生气的枯草。自嘲地勾勾唇角,眼睛毫无焦距地看得前面那片无底的黑暗深渊。
背后有人微微地呼吸,气息顺畅而隐于丛中。黄灰色头发的公子耳朵一动,立时在唇边挂上熟练的招牌微笑:“哪位朋友到访?何必藏头藏尾的呢?”
却听背后似乎有人生气跺脚,清脆甘甜得有点腻味的嗓子拉开:“什么‘藏头藏尾’?我又不是狐狸!如何‘藏尾巴’?”
灵鹫是千算万算也断然不料想一句“藏头藏尾”会得罪了来人,刚欲笑着辩解什么,却听“忽”地一声,那人从背后抖出一件兵器,似剑非剑,说刀却又不是刀。那利器徒然沿着地面向男子横扫过来。灵鹫动耳一辨,回身一闪,那扫过的利器贴着他暗色的斗篷斩过,险些切断了衣料。
听得那持利器之人尖锐地一声:“好小子,功夫不赖,难怪敢在这陇安山庄放肆叫嚣!再吃本小姐一招!”
黄灰色发色的公子哥正心下思量:我几时“放肆叫嚣”来着?却听得耳边风过,那利器直逼太阳穴而来。灵鹫侧头一闪,却将一绺头发给那东西割了去。黄灰色发色的公子哥当下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伸出右手中食二指头向后一探,抚上那被割下一绺的发束处,顿时心疼得无以复加。声音低沉中带着愠怒:“岂能教我这十余载辛苦留得的头发稀里糊涂葬送于此?在下若再相让,只怕要对自己与这一身上下万千生灵不住。”
说罢一抖披风,模样立时正经起来。
“以为这样本小姐就怕你了?装模作样。”那人一抖利器斜斜地插向黄灰色头发的公子哥儿。灵鹫向右一闪身,哪知那来人此招竟是虚招,右侧鬓角被齐齐削下二寸头发。但听那人“嘿嘿”一笑,利器刃上一反,反手向灵鹫直刺过来。
自眼盲之后一直没有动武,灵鹫一时难以适从。加之这日风向不定,且那来人招招虚实参半,一时三刻令他眼花缭乱,偏偏眼前黑漆漆一片,毒攻入眼刺痛难耐。那人手上招式越来越快,灵鹫虽渐渐摸得清楚来人功夫套路,头脑中也很快浮现出拆解之法,只是无奈心肺胀痛,气息不畅,偏生眼眶又痛得吃紧,便在三十余招之后把手一撤,心下一横,暗自想道:罢了罢了,天要亡我灵鹫。再过招下去,只怕毒入心肺,连着五脏六腑都要烧起来。便右脚向后一撤步,身子闪开了去,想着你要刺便刺罢,了不起二十年后又是一条伟岸精干的大丈夫……
当下正在胡思乱想着,却听“啊呀”一声惨叫,接着“噗通”一声。那人落入池塘的水花溅了他一头一身。
伸手挠挠焦黄如枯草的黯淡头发,偏过头循着声源“看”去,偏生眼睛吃痛得又瞧不见甚么,心下不免大叫莫名其妙,却听池塘中那人疾呼:“救命啊……我不会游水……”
站在池塘边上的黄灰色头发公子哥儿不禁白眼连天。
“已经三天了,为什么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沈素雪兜兜转转来来回回地走着,呼吸急促而紊乱。
薛仕锦抱着膝盖坐在沙地上:“别晃来晃去了好不好,你不头晕我都晕了。”
“可是那个‘闪电狼牙’已经进去三天了!”素雪急得蹲下身来抓住仕锦的手,“说好进去问问圣窟天尊那个灵什么的下落的,问个问题需要这么长时间吗?”她暗自思忖着,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我看事有蹊跷。我们进去一探究竟吧。”
哪知却被薛仕锦甩脱了手,冷淡地说:“就单凭你我二人?开得甚么玩笑!还是耐下心来乖乖待在安全点儿的地方等着吧!”
“师尊!”只见一“石块”从石壁上飞处重重摔落在地岩上,胸口的衣衫上一处鲜明的脚印,“师尊!请您告知弟子灵鹫现今下落。”那“石块”刚爬起身来便双膝一弓跪在地岩上,一副“你不据实以告我便赖死于此不走”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