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人竟然是大熊,他在上灰的时候不小心飘板踩空,因为没有系安全带,一头栽了下来,中途受到很多根外架管的缓冲,一直从三十楼,摔到二楼的平台,那么多根钢管,他却一根都没有抓住,手里却一直握着那块灰板,我疯狂的喊着他的名字,可是他却没有反应。直到救护车在警笛声中把他送到医院抢救。可是……他全身出现包括脊椎骨在内的多出骨折,内脏也大多受损出血,就算是救活了,恐怕也得终身残疾。
最终,甲方,以我们不按要求施工为由,跟我们终止了合作关系,仅因人道主义对死者做出三十万的赔偿,财产,全有他的父母继承。当大熊的父母,来带走大熊的骨灰的时候,我才见到了两位,伤心的憔悴的白发老人,人已经去了,赔点钱有用吗?我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我多年的兄弟,以一种我根本我无法接受的方式离我而去,留下两位孤独的老人,和我这个孤独的朋友,还有那副等着人去收拾的烂摊子,那段时间,我整天喝得烂醉,醒来的时候,也许衣衫褴褛的躺在路边,或者公园的长椅上,或者是躺在渠沟的浅溪里……直到有一天一群工人跑过来跟我要工资的时候,我才拍拍身上的灰尘,跑到施工单位的财务那里,去结算。
可是对方说,合同不是我签的,没有义务结工资给我,还说钱都结给大熊的父母了,可是我知道,不就那点少得可怜的赔款吗。我一连去了好多次,还是一样的结果,我只得去找他们公司的相关领导,可是他们说领导在外出差,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就这样一拖再拖,直到最后不了了之。
我把手里剩余的十几万的存款,给工人们结了工资,还是不够,我到处借钱,可是根本没有人借给我,后来小猪给我打了一万,我又从雪儿手里挪出一万,工人们见我实在没有办法,也就算了,拿了钱就散了,最后还丢下一句话:没有实力就不要装有实力嘛,没钱接什么工程啊……
那个时候的我,已经是身无分文,我也不想跟任何人说话,喝完最后一瓶酒,托着行李,在公园里躺了三天,直到城管把我赶走,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染上了一辈子再也赶不走的风湿。我托着行李,迷迷糊糊的在陌生的大街上走着,结果晕倒在大街上,醒来的时候人躺在医院里,医生说我因为长久没有进食,只是喝酒,胃出现溃疡的前兆,暂时不能吃东西,只能打着营养针,过几天才能慢慢试着进食。
原来是有人见我在大街上晕倒,就打电话报了警,警察来后,送我到的医院,还帮我付了住院费,了解情况后,他们出钱帮我定了张回程的火车票,让我休息两天,就带着东西回家。坐上回家的火车,看着路边川流的风景,我的脑子恍恍惚惚,不知道想要去哪,可我就是不想回家,火车中途靠站的时候,我就扔下繁重的行李,只背了一个双肩包,带了几件衣服,还有那条枣红色的围巾,就下车了,我也记不清那是什么季节、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只记得当时有点冷,路边的树叶也都黄了,被风吹得满地都是,清洁工人,却在悠闲的扫着街道,我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着,也不知道前面是哪里,我会停在哪里,直到走到后来实在走不动的时候,才坐下来,翻翻口袋,不知道哪来的两百块钱,看看手机,没电了,不过估计也停机了,我到路边的食品店里,买了两瓶酒,一袋儿花生米,两块面包,找了一个公园的亭子。
坐下,喝起酒来,夜里被冻醒的时候,发现背包不见了,摸摸口袋手机和仅剩的那点钱也不见了,略微扫了扫周围,除了有少数几人在路边吃夜宵以外,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和车辆,灯光很暗,黑得让人有些不自在,我蜷缩成一团,喝完还剩的最后一点酒,迷迷糊糊的躺着到天亮,后来在亭子的角落看到了我的钱包,里面除了钱之外,什么都还在。
我捂着单薄的衣服,一步一步地走在街上,人流开始多了起来,早上的商铺也纷纷开了门,做起生意,走了半响,实在饿得没有力气,就在一家餐馆的门口停了下来,看见门上写着招人,就进去问了问,服务员,可以是短工,包吃包住,一个月五百块,我听着包吃包住,也就答应留下,老板看了看我的身份证,奇怪的看了我一下,没说什么,就带我上了楼,让我在楼上的一个小房间里先住着,拿了我的身份证做抵押,让我休息一会儿,再换好衣服下来帮忙。
老板大概三十多岁的样子,自己说自己是河南人,也是来这儿,做生意的,出来好几年了,老婆在家带孩子,刚来这里也不知道做什么,后来看到这里有家饭馆转让,想着是在学校附近,原来的主人说是家里出了点事儿,要急着回去,才低价转让的,他见附近人流还不错,经常有一些大学生来光顾,也就把这个店盘下来了,平时生意还不错,做了两年,倒也赚了点钱,就把门面稍微扩大了一点,由原来的一间到现在的两间,只是人多以后,一个人难免忙不过来,以前还有些学生过来做做兼职,可是后来,生活水平都提高了,很少又学生愿意出来做这个的,今天我来刚好,可以给他帮帮忙。还说看我不像是一般的流浪的人,必然是有什么经历,说不定以前是做什么大事儿的。
只是现在落难了而已,我说我以前就是一民工,混饭吃的,他说现在民工很不错的,一年也能赚好几万呢,要是可以出国去非洲,那些穷地方,一年还能赚一二十万呢,他就有个老乡是专门负责在国内招一些人过去帮助国家,做援建项目的,以前还和中央领导一起合影过呢,还说他们村里很多人,去了那里没几年,回来以后就盖新房子买车了。我问他怎么不去,他说他倒是想去,只是本来不会搞建筑,二来太远了,舍不得老婆孩子,那里一去至少是两三年才能回来。老板人很和善,也很健谈,闲的时候,总拉着我小酌两杯,聊聊天。又问问我以前的经历,是什么原因,放着好工作不做,跑来这种小饭馆当服务员,他说他这个人,原本也是希望在外能闯出一番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