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小妖完全傻了眼，面前的卜洛分浑身上下都是血，那刺目的腥红随着他身体的晃动，凌染了她所有的视线所及，而他前胸后背上都扎满了羽箭，就像一个刺猬，一个扎满了洞的活靶子。
“卜……卜太医……”
柴小妖双腿一软，踉跄着从软榻上爬跪着到了他跟前去，抓起他的朝服就往上扶，可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看着他奄奄一息倒在地上等死的样子，柴小妖急的眼泪直掉。
厉声往外吼道，“来人呐——来人！快救救他！”
闻声赶来的宫女，先是一惊，又忙上前，把卜洛分仰面扶了起来，只见他的脸色青紫，唇畔上溢着笑容，却一张一合的从唇角流出血来，“快……快跑……夫人求了圣旨……大将军他……要杀你！”
柴小妖的眼睛里不断的涌入一大串一大串的眼泪，手里颤抖的攥着白色的丝帕，却胡乱的在他的嘴角擦拭着腥红的血，不断喃喃的念叨着，“别再说了……你受伤了……求求你，别再说了……”
源源不断的血，渗透了她手里的白帕子，染成了血红血红的一片，她却不肯妥协的依旧擦着、擦着，不停的擦着，她在乞求，不要再流了，停下来，逼近的死亡停下来，时间停下来……
不要带走这个连性命都不顾，只一心救自己的傻瓜……不要让她变得一无所有……
“娘娘……”
忽然闯入的宁莲，不由分说就从地上强拉了她起来，急切道，“刚才奴婢看见南国夫人拿着圣旨，跳上马车往出宫门的方向去了，先前令狐绹大人也派人来捎了信儿，说司徒大将军已经带着十几万大军，在长安城外扎营了！”
见柴小妖置若罔闻，仍是一脸煞白的凝视着地上的卜洛分，宁莲更是急的跳了脚，连连拖着她的胳膊就往外面去，“娘娘……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从后门走还来得及！”
柴小妖忽的还过魂儿来，疯癫的挣脱开了她的拉扯，“不——本宫不走！本宫要等太医来，来治好卜洛分……他受伤了……他流了好多血……”
说到最后，她无力的瘫软在了地上，哽咽的哭了起来，这么多年，无论穷途末路到何种境地，她从没有这么声嘶底里的哭过一回……仇默曾对她说，懦弱如女人，哭，只会把自己显得更卑微……要笑，笑着走到最高处，才有资格骄傲的哭上一回……
可她现在，真的累了，这么多年，真的太累太累了……
“柴小妖！”
忽的一声暴喝，她只觉得浑身的经脉一阵紧绷，哭声顿止，缓缓的抬起头来，对望着眼前……
卜洛分的那张脸，清晰的扩展在了她的眼前，嘴角的血，啪嗒啪嗒的往他身上的朝服上滴落着，那画面，深刻的足以让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忘了，而他却笑着对自己说，“不要忘了……为我……为我报仇……”
说完，他就那样笔直在她眼前栽了下去，腥红的血……飞溅了她一身，她一脸……到处都是！
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却不再有任何的哭声，只有眼泪，一滴一滴的顺着脸上的血流，啪嗒啪嗒的落了下去。
偌大的宫殿里，空洞的，充满了死寂……
只有血，在她脚边不断的晕染开来，像一朵朵娇艳的花，在破开了骨朵的刹那，开满了她全身。
“娘娘……”
宁莲看着她面前，已经血肉模糊了的尸体，一时不胜唏嘘。
她却斩钉截铁的喊了一句，“备车，去莲妃殿！”
宁莲微怔，却看着她的笃定，看到她转过头来，无比清醒的对自己又解释了一句，“她与司徒安阳的交易，必是司徒碧莲无疑！要想活命，就快备车！”
宁莲恍然顿悟，连连应了声，“是！”
柴小妖就那样穿着一身血衣，坐上了去莲妃殿的马车，一直直视着前方，一言不发。
宁莲说不出自己内心的感受，她见过柴小妖发火、甚至暴虐起来杀人的样子，但与现在的样子相比，也没有现在阴沉的骇人，这样的柴小妖虽然不说话，却让她心里发毛，不敢直视，也不敢问什么。
一辆马车果然停在莲妃殿外，打包好了细软，正准备和南国夫人一起逃出宫去的司徒碧莲，迎面被柴小妖带来的侍卫们逮了个正着，两个人被五花大绑的摁在了地上。
“莲妃娘娘这是要去哪儿？”
柴小妖下了马车，浑身被血湿透了的凤袍，加上那一张沉得骇人的脸，还有话语里的肃杀之气，让众人不禁寒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