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蓝肃一走进内殿,便看见五六个奇装异服披头散发的人围着昭槿的床又跳又唱,整个房子里面到处都挂着驱邪的符咒,一团团的青烟弄得人根本睁不开眼睛。
“上官姑娘,你总算来了!”任清源急忙迎了上来,一脸的焦急无奈。
我的心里真是又愤怒又无奈,“任将军,快让这些人下去吧。我知道你心里急,可是不要病急乱投医啊。你弄来这些牛鬼蛇神,非但对大王的病情起不了一点作用,搞不好还会加重。”
任清源苦着脸,羞愧地说道:“大王已经烧了一天一夜了,不管我们用什么办法这烧都退不下来,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才想让巫医试一试,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蓝肃没有答话,径直走到床前,轻轻拉出昭槿的手,扣住了他的脉搏。
我转身对一个宫女说道:“快去拿一瓶酒来,再取些干净的帕子。”
宫女转身去了,我看了看任清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干脆也走到了床边,替蓝肃打开药箱。
任清源满面羞惭,急忙喝道;“够了,别跳了!你们都下去吧。”
巫医们唯唯而退,蓝肃言道:“大王已经感染了。孩子本来抵抗力就差,再加上这里空气污浊,他才会一直昏迷不醒。”
任清源怔了怔,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眼里交织着痛苦与悔恨。
我言道:“任将军,事已至此,你再自责也是于事无补。我们既然已经知道了原因,就可以找出解决的办法。”
任清源悲悯地笑笑,他看了看我,哽咽地说道:“上官姑娘,你不必说了。任某无颜面对拜月百姓,更无颜面对先王。”
我叹了口气,蓝肃言道:“这个时候说这些话还有什么用?我现在马上开一个方子,你们赶紧把他弄醒,再这样昏迷下去,我也无能为力了。”
我点点头,随即对周围的宫女侍从说道:“快,大家快把殿里所有的窗子都打开,把这些香炉都搬走!”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方才离去的那个宫女端着一瓶酒和几张手帕走到我面前,低着头说道:“姑娘,您要的酒和帕子。”
“谢谢你。快,把这些帕子沾湿,擦拭大王的手心脚心。”
“奴婢遵命!”那宫女倒也手脚麻利,马上便按照我说的行动起来。
我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昭槿,只见他紧紧闭着眼睛,小脸烧得通红。我伸手拭了拭他额头的温度,果然烫的惊人。
我拿起手帕,用酒擦着他的额头和脸。他还是毫无感觉,我咬了咬牙,在他嘴唇人中上边着力掐了两下,掐的指印如许来深,昭槿的眼皮终于动了一动。
“大王醒了!大王醒过来了!”那宫女惊喜地叫了出来,我终于如释重负,长长地吐了口气。
蓝肃已然写好药方,交给一个侍从,飞一般地抓药去了。他走到床边,看了看昭槿,急忙让我从药箱里拿出针囊,在昭槿身上几处扎了几针,昭槿这才缓缓地睁开眼来。
“难受,我好难受……”他呻吟着,意识还是有些模糊,我继续拿酒擦着他的额头,言道:“昭槿乖,再坚持一会儿。”
他抬起眼看了我一眼,含糊不清地问道:“你,你是谁?没见过你……”
我笑了笑,言道:“昭槿想不想听故事?很好听的故事哦?”
“我不要听,我难受……”他开始无力地挣扎,我的眼圈一红,急忙抱住他,声音都颤抖起来:“昭槿乖,再坚持一下下,就一下下。姐姐给你讲故事。你听姐姐给你讲啊。很久很久以前,在遥远的西方,有一个叫阿里巴巴的人。他很穷很穷,家里什么都没有,就只有两条毛驴。他还有一个哥哥,家里很有钱,可是他却一点钱也不借给阿里巴巴。”
昭槿突然在我的怀里动了一动,我知道他在听,便继续说了下去,“有一天,阿里巴巴在山谷里碰到一群强盗,他吓得急忙躲在了一块大石头后面。只见那个强盗头子对着一座山大声地说道:‘芝麻,开门!’这座山啊,果真就开了一扇门,这伙强盗就一个接一个地走了进去。等到最后一个人走进去之后,这个门就突然不见了,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真的吗?真有意思。”昭槿闭着眼睛,含糊不清地说道。
我的心头一酸,强笑道:“昭槿想不想知道那伙强盗进去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啊?”
昭槿言道:“想。”
我继续说道:“阿里巴巴觉得很奇怪。他一直等啊等啊,等到这些强盗再次从山里面出来,他鼓起勇气走到这座山的面前,说了声‘芝麻,开门!’门果然又打开了。阿里巴巴走了进去,只看见到处都是金银珠宝,晃得他连眼睛都睁不开。”
“不要珠宝,要好吃的,好吃的。”昭槿含含糊糊地呓语道。
我急忙说道:“是好吃的,姐姐说错了。到处都是好吃的,阿里巴巴一走进去,嘴里便飞进了一个鸡腿,他一抬头,天上又掉下了一个蛋糕。”
“呵呵。”昭槿笑了起来,蓝肃看了看我,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就在此时,侍从端着药碗走了过来,蓝肃一把端起药碗,急道:“快给他喂药,迟了就来不及了。”
我点点头,让昭槿坐躺在我的怀里,蓝肃拿起药勺,轻轻地吹了两口,递到他的嘴边。
我哄昭槿道:“昭槿,快张开嘴,鸡腿要飞进来啦!”
他果然乖乖地张开了嘴,蓝肃笑了一下,把药喂进了他的嘴里。
“苦!苦!不要吃这个,不吃这个!”昭槿用力地摇了摇头,紧紧地皱着眉头。
我又哄他道:“好好好,鸡腿不好吃,我们吃点心,又软又甜的点心。昭槿乖,把嘴张开好不好?”
昭槿有些迟疑地张开嘴,蓝肃趁机又喂了他一勺药。
“骗我!苦,骗我……”昭槿把头扭到一边,紧紧地抿着嘴。
蓝肃看了看我,言道:“喝的太少,药效不能完全发挥。”
我点点头,又说道:“昭槿,姐姐刚才来的时候看见你父王了。”
昭槿马上睁开了眼睛,一双手就伸了过来,“父王,父王在哪里?”
我拉住他的手,笑道:“你先把药喝了,姐姐就告诉你。”
“不喝,不喝,苦!”
我言道:“好,你这么不乖,姐姐现在就去告诉你父王。”
“别,我喝,我喝还不行嘛。不要告诉父王。”
我笑道:“这才乖。来,把嘴张开。”
昭槿很配合地张开了嘴,一碗药渐渐见了底,蓝肃朝我点了点头,我扶着昭槿躺下。
大概是药效起了作用,他又昏睡过去,众人均松了一口气。
任清源走到我面前,却不敢看我的眼睛,哽咽地说道:“上官姑娘,真是辛苦你了。要不是你来了,现在真不知道是什么状况。”
我急忙说道:“任将军,快不要这样。我知道你心里也很痛苦,现在正是大家齐心合力的时候,有困难,大家一起面对。”
任清源怔怔地看着我,眼圈一红。
蓝肃也走了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言道:“将军何必如此?只要悉心照顾,我相信大王应该能够康复的。”
任清源看了看他,言道:“大人,王上的安危关系到拜月的国运,我看您和上官姑娘还是留在宫里照看大王吧。”
“这怎么行?”我想也不想便拒绝道,“医馆还有那么多的病人,我们怎么能弃他们于不顾?”
任清源正色道:“是大王重要,还是那几个平民百姓重要?”
我见他说出这种话来,不由得深深地失望,“任将军,在我心里,民最重,社稷次之,君最轻。”
任清源怔住了,蓝肃急忙打圆场道:“静儿,任将军也是关心你。不如这样吧,你留在这里照顾大王,我回医馆去照顾其他的病人。”
我言道:“叔叔,还是你留下照顾大王,我回医馆吧。如果他的病情再有反复,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啊。”
蓝肃言道:“你放心,我已经用针灸疏通了他全身的脉络,再加上服用汤药,暂时可保无事。三天后,我会再来给大王复诊的。”
我见他如此说,便也不好再推辞,只得说道:“就按叔叔说的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