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色的风吹起的日子，在看到霰雪鸟破空悲鸣的日子，在红莲绽放樱花伤逝的日子里，在你抬头低头的笑容间，在千年万年时光的裂缝与罅隙中，我总是泪流满面。因为我总是意犹未尽地想起你。这是最残酷也最温柔的囚禁吗？
很多年以后我问梨落，我说，梨落，我在看见你七天之后就爱上了你，你呢？你什么时候爱上的我？梨落跪在我面前，抬起头来看我，她说，王，当我从独角兽上下来，跪在你面前的时候，我就爱上了你。说完她对我微笑，白色的樱花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落满她白色的头发，花粉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
樱花放肆地颓败，那轮血色的夕阳惶惶然地沉到地平线以下，周围的风突然变得凛冽而空洞。
天空一只巨大的霰雪鸟横空飞过，当我抬起头的时候，它一声嘹亮的破鸣，然后飞往了更高的苍穹。
在那个梦境中，我看到了白衣如雪的梨落，她高高地站在独角兽上，我听到她的声音，她说：很久以前，我是个简单而幸福的人，每天有深沉而甜美的梦境，直到我遇见卡索，他夜夜失眠，于是我就夜夜陪他坐在空旷而辽阔的宫殿顶上，夜夜看星光在他银白色的头发上舞蹈，翩跹如扬花……
我沉沦在琴声中无法自拔，那些早就沉淀在记忆深处的往事又全部翻涌上来，如同白色的樱花瓣一瞬间就飞遍了回忆的四壁。释在我眉毛上的亲吻，梨落高高地站在独角兽上的样子，释倒在燃烧的幻影天中的样子，岚裳死在樱花树下的样子，梦境中梨落葬身冰海深处的样子，那只霰雪鸟撞死在炼泅石上的样子，红莲如火般盛开的样子……
我开始将我的记忆制作成梦境，那些我和释在一起的日子，我抱着他走在凡世的日子，我从幻影天中救出他的样子，我最后一剑杀死他时他对我微笑的样子，然后我就失去了知觉。那种感觉很奇怪，如同进入了一个深沉的梦境，梦境中什么都没有，就是一片纯净的苍蓝色，如同幻雪帝国冬天结束春天来临时的天空
我一直执著地相信着哥哥的身上有花朵绽放时的清香。如同我相信他的衣服上有着花的精魂。刹那的芬芳，却可以永生永世流转。
当我离开刃雪城的时候，我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无数的画面，我看到我的哥哥站在积雪的中央俯下身子对我微笑，我看到飞鸟的阴影落到他的眼睛里面如同弥散的夜色，他眼中的一场一场声势浩大的幻灭，我看到迟墨站在城门口守候我归来的目光闪烁如同星辰，他衣服上的花魂色彩流转，我看到我的小哥哥坐在最高的城墙上弹着琴等我回家，风吹动他的头发朝正北方飞舞，他的幻术袍永远干净而飘逸，我看到我星目剑眉的哥哥被钉在墙壁上，他的眼泪掉下来浸润了我的脸也浸润了他的蓝色的幻术袍，大朵大朵的水渍在长袍上绽放开来如同莲花……身后传来密集的雷声，轰轰烈烈如同一座城市的崩塌。我抬起头，周围全部是花朵盛放时的清香。花的精魂。
哥，请你原谅我，我要离开了，离开这个纷扰的宫殿，离开这个埋葬了我苍翠年华的幻影之城。也许天的尽头，我会再次看见你的亡灵，那个时候，请你对我微笑，如同撕裂朝阳一样的微笑，让我可以笑着流完我的眼泪，然后让我听见你自由的，歌唱。
————以上选自《幻城》郭敬明 著
她从他身边匆忙地跑过，于是浮草开出了伶仃的花；他在她背后安静地等候，于是落日关上了沉重的门；他和他在四季里变得越来越沉默，过去的黄昏以及未曾来临的清晨。她和她在夏天里走得越来越缓慢，拉过的双手牵了没有拉过的双手。有些旋律其实从来没被歌唱过，有些火把从来没被点燃过。可是世界有了声响有了光。
————以上选自《夏末未至》
一则如诗般华丽的凄美爱情，一场波诡云谲的后宫争斗，一段乱世山河的英雄纷争。
她的美貌让天下为之倾倒，一舞绝世，一笑倾城
他是名满京都的世家公子，从纯净如水走上权力的巅峰，只为她一句“一生一世”。
而他，是一代流芳千古的帝王，当川河已定，江山永固，他内心所求的，也不过只是一个女子。
她有着迷离的身世，绝美的容颜，从一个柔弱无依的女子，撑起一个风雨飘摇的江山。而无论盛世昌平，或是城春草深，他们心中，都有她遗世而独立的，惊鸿一瞥的风华。
当她，遇上他，当他们，遇上她们。江山如画，英雄逐鹿，爱恨情仇，倾尽天下。一个女子，可以引起一场战争，亦可以结束一场战争，才明白，原来美人如名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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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随着夜色渐浓，靠湖一带的厢房一一亮起了金黄色的灯光，与水中倒影遥相呼应。清桐抬眼望去，忽然看见佛殿里隐隐亮起灯光来。他站在船头，拨开眼前一枝盛开的杏花。风吹夜色缥缈，隐约见一个美人手执灯盏，正为各殿点灯，晕黄的灯光照亮了她长长的的衣袖，望之飘逸如仙。俄而见那女子，提了金黄色的灯笼，袅袅走了出来。她走至栏杆旁，面水而立，侧影典雅得像一幅静默的画。
清桐怔怔地看着她向水廊走去。长廊曲折枕水，稀疏挂着几盏灯笼，在有风的夜色里映着水光微微摇曳。清桐心想，所谓冰姿玉影，大抵如此了吧？
……南宫府比之尹府，江南气韵更浓厚，景致有些凄迷，走到后院，甚至能听到水声潺潺。已是日落时分，夕阳照红了半个院落。两个人从水榭往西走，见两丛竹林，有几只水鸭浮在水面上休憩。尹清桐正要回去，忽然听到一阵女子的嘻闹声从竹林深处传来。他走到廊桥上，透过墙上的镂花，见廊后竟别是一番天地，花树烂漫，落英缤纷，有一处厢房，四周用水烟纱屏围着，朦朦胧胧的旖旎，露出五光十色的衣袖来，里面女子吟吟哦哦的歌声，哀婉缠绵，唱的正是时下流行的曲子，《孔雀东南飞》。清桐不由神痴魂醉，一阵“咯咯”的笑声传来，几个身着丫鬟服饰的女子，正在以抢夺落花为戏。忽然一个身穿粉色衣服的女子喊道，小姐也来一起耍啊。
清桐心中一动，忽觉眼前一亮，绫绡揽起来，一个美丽典雅的小姐，浅笑着斜靠在栏杆上，衣袖铺散开来。她着了鹅黄色的杂裾垂髾服，腰间系了深碧色帛带。夕阳下面，落花纷纷飘落在她衣衫上，风姿绰约让人惊叹。
《别离》透过窗，忽见一对燕子飞来檐下花枝上。风吹杏花飘零，她不由看得出神。 这是后院，鲜有外客到此，因此十分安静。她听见有说话声从院外传来，便向庭中看去。路两旁是两排杏花树，因师太不让打扫，花瓣落了一地。风吹杏花飘落，美景如诗如画，继而见尹清桐搀扶着老夫人，微笑着从落花深处走进来。
……浅色桃红的衣衫长长拖曳至地上，镜月挑着灯笼推开门。风吹衣衫飘飘，薄薄的耐不住一点严寒。她几乎是跑着走到庭院里，夜风吹过来，镜月忽然转身，衣袖飘飘旋散开去，双眼如秋水般，波澜壮阔的哀伤。
《飘絮》高高的石牌门，两字排开的宫灯照着一地的梨花，显得雅致而凄凉。后来镜月一曲《惊鸿》舞得名满京都，时人称其有“出云之姿”，清桐却觉得远不如《飘絮》来的这般动人心魄。她舞姿缠绵悱恻，长袖飘飘，披帛飞曳，如柳絮扶风，秋烟逐水，哀婉中带着月下梨花的迷离风致。夜色如许，朦朦胧胧似笼了一层淡淡的哀愁。一袭白衣，一地梨花，映着晕黄的灯光，隐约见她眼里有泪水闪动，那样的楚楚动人。清桐生于权贵世家，见过无数出色的女子，却无人如镜月这般。他痴痴看她，《孔雀东南飞》的曲子缥缥缈缈流散一地，恍若一枕梦境。
《潇湘》四月时节，一场细雨下得人间一片清凉。清桐在清风馆抚琴，忽一阵风吹来，青竹上雨滴流连滴落，又见湖水东流，不由想到年华易逝，满心感伤，又想到馆外“风篁类长笛，流水当鸣琴”的对联，遂弹了一曲《凌波》，曲调清新，透着碧色的哀婉，随着湖水东流去了
《重逢》出了梧桐院，便见一庭草木迷离，接着便看到一个海棠形的门洞，“出云居”三个字用砖刻小额嵌在上面。进得门来，竟是一湖明镜，水桥曲折宛转，塘边两丛翠竹，中间有一楹小筑，名曰“延清”。过了桥来到庭院，一股花香迎面扑来，只见一株极大的樱花树，枝覆数丈，几乎占了半个院落。
众人走至花树下，镜月不由抬头仰望，只觉纷繁如朝霞，迷离似梦境。清桐笑道，当年这里本来要建水塘，因这棵树实在难得，这才有了这个院落。你来得巧，这几天刚开花。
春照推门进去，出云居比嘉树堂小的一些，却有女儿的精致，清桐从上虞回来后便照着镜月旧居作了改动，最有心思的是中间一个圆门挂了紫纱，纱上绣着荷花，朦朦胧胧透出内室的光来，那一份女儿旖旎，不是笔墨可以形容。
《朝华》到了内室，镜月透过门上花窗，看到里面正中墙上竟然挂着一幅画像。镜月推门进去，隐隐约约似乎听到一阵环佩的叮当声，画上美人如花，眉间透着秋水般迷离的哀婉，清雅出尘，姿容之美无法用言语表达。风吹光影斑驳，更兼庭外侍女的低吟浅唱，更为她凭添几分摄魂的美态。
《庾照》一日天色尚早，潇湘听说出云居的樱花开始落了，就叫了尹清桐一块去看。一行人走至水桥上，只觉凉气逼人，不想过了桥到了出云居，竟别是一番天地。 树上虽然仍是一片繁华，可地上已落了满院子红色的花瓣。因为镜月不让打扫，只扫出了一条细而曲折的小路。
潇湘笑道，玉姐姐果然有意趣，这路要是改成了直的，哪有这般自然。
清桐仰头看，见樱花落在屋顶上，红花衬着黛瓦，静悄悄的显得非常美丽。忽听有人喊道，公子来了，公子来了，碧文看茶！
众人一惊，樱花飘零间，只见树下金色鸟架上那只翠绿的鹦鹉，神情自得地又叫上两句。树下的小丫鬟都笑了，碧文满脸笑意地从室内跑出来，向后喊道，小姐你听听，我教了它半天的话它学不会，小姐说了几句它倒记得真切，这小畜生学话居然还看主子，真是个势利眼！
镜月披了衫子走出来，笑道，你成天咋呼它，是谁都恼了……说着抬眼看到院门口的清桐他们。她只披着一件鹅黄的罗衫，立在落花下面，从花间透过的阳光照在她身上，风吹乌发飘曳，恍若一幅画一般。
《旖旎情思》那是尹清桐终生难忘的美景，他左手在前面执灯，右手浅笑着回头拉她。朦朦胧胧的红纱灯，照的绫绡似抹了一层红晕。镜月掩袖而笑，将手放在他手上，眼中水光潋滟，唇边似有朝霞，那样婉约如水的女子，竟也可以这般妩媚温柔。清桐一愣，牵着她往里面走，衣袖翩翩，泛出无限流离光彩，胭脂红的灯似一盏玲珑剔透的梦。
《悲歌》镜月一惊，恍然大悟，嘴张了张，泪水盈满眼眶，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即将为人妇，爹有几句话说给你听。将来嫁了人，要孝敬公婆，与清桐相扶相持，不要娇惯，你现在也是大人了，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有力量担当，不能处处倚仗他人。
镜月低头笑了，满眼泪水却没有掉下来，只握住父亲的手，道，您说的话我都记住了，只是……只是……泪水滚滚掉下来，镜月哽咽道，女儿……
《情动》镜月着了舞服，在眼角画了一朵桃花，红艳艳的风流妩媚。殿前的花树亮晶晶的犹带着昨夜的露水，打湿了好几个女孩子的衣裙。忽听一声“跪”，众人听闻都依次跪下。镜月微微抬起头，看见林师傅陪着三个男子走了进来。一个五十岁上下，眉目威严，不苟言笑，想来应该是国舅爷。两个王爷倒都很年轻，较长的那一位仪表堂堂，气宇轩昂，眉目间磊落分明。另一个则清瘦一些，两个人相貌相似，气度高贵威严，让人不敢仰视。
数百个歌舞伎分两列跪在殿上，桃红荷绿，皆是一色的装扮。宇文轩一行人从中间走过，路过的都顺次伏下身去 。殿前花树飘零，风吹得殿内的绫绡飘飘曳曳，左边金钩上的绫绡忽然脱落下来，顺着风势铺散开去，惊得众人忙起身去拂，衣衫上的玉佩叮叮当当响成一团。
宇文轩几个被声音惊得转过身来，眼光扫过之处，见纱后一抹妖娆，胜却世间一切颜色。镜月急忙低下头来，宇文轩一惊，却没有说话，随着国舅走了出去。众人这才叽叽喳喳站起来，宫鸾道，我看二王爷好像看见你了。
镜月红了脸，道，不会吧。那么多人，哪里就能看到我呢。
《七夕》镜月想到去年七夕，她和丫头们在园子里乞巧。南宫怀见了便道，你又不会针线，乞什么巧呢？说着自己便自顾笑了起来。镜月什么都会，独在针线上输人一筹，平日里的针线全用不上她，让她深以为恨。每每唱起《寒衣调》来，就想自己将来月下为良人缝制寒衣的景象怕是一辈子也没指望了。想着想着，泪水就盈满眼眶，那泪珠在眼中打转，娇怯怯得不敢掉下来。她吹了灯，月光一下子照进来，窗上的镂花影子清晰地映在地上，那月光倒极好，浅浅的乳白里搀着渺渺的紫。镜月打开熏笼，添了一块沉香进去，放在窗子旁边，半躺在榻上看那缭绕的香烟，只觉眼泪流下来。……
《美人心计》宇文轩从乐舞坊出来，天色青青，忽然飘起雨来。随行的平安忙跑回春和殿取雨具。宇文轩沿着长廊绕到一处庭院，但见一色的青绿，笼罩在茫茫烟雨里。那雨珠子顺着屋檐滴下来，串成一片雨帘，青石路上的雨水一汪一汪的，聚成细流流出院子。院中有一株吊钟海棠，正开得娇艳，被雨水打落了几瓣，落在青墨色的草地上。一个素衣女子，手持一把橘色油纸伞，在庭院里翩然起舞。雨水落在伞上，碎成水烟旋散开去，舞姿优美，婀娜风流，最新奇的是那雨中舞伞的心思。宇文轩走进雨里去，忽一阵风吹来-，那女子手中的伞一不小心脱开手去，在空中旋旋转转，正好落在宇文轩手里。雨水落下来，镜月沐雨而立，有姣花照露的风致，弱柳扶风的凄清。……镜月回到乐舞坊，见宫鸾正坐在窗前绣花，只披了一件淡紫色的薄衫，风致娴静，竟像那画屏上的美人。屋檐上流下白泠泠的雨珠，像挂了一条薄薄的水帘。宫鸾抬起头，见镜月浑身湿透地进来，唬了一跳，迎了上来道，手里拿着伞，怎么还淋成这个样子？说着从柜子里拿了干衣服出来，隔着屏风递与她。道，刚才王爷来看你，可惜你不在，我看王爷的神色，好像有些不高兴，下次见了，你可要恭恭敬敬地请个罪。
镜月换了衣服出来，对着镜子捋头发，刚才我见着王爷了，倒没怪罪我，还说怕我冻着，要我快些回来呢。
宫鸾听了一愣，转头看向镜月，只见她一身淡白罗衫，美貌颦颦，正拿着团扇扇头发，乌发丝丝飘荡，有些缠绕在肩上的镂花里面，不由笑道，也是，你这么好个模样，任谁见了也不忍心责怪的，你看我，白担了这个心。说着又拿起针线来，对着窗子坐下。雨水里有个知了，一直叫个不停，撕心裂肺的，响在那清明的雨里。忽听宫鸾哎呦一声，原来是绣针刺到了手指，沁出一颗鲜艳的血珠，落在哪绣帕上。宫鸾道，都这个时节了，还有知了，教人听了心烦。说着站起来，将绣帕放到一旁，道，我去叫人给你煮碗姜茶来。镜月见她出去，不由瞥向那方绣帕，只见一枝栩栩如生的梅花，清骨凛凛，那般鲜艳的丝线，也不及那一滴血来得醒目，有飞蛾扑火般的惨烈，悲壮而决绝。
《盗符》待到暮晚时分，春和殿尚未点灯，镜月说是来找宇文轩，众人都习以为常，并没有放在心上。镜月想着刚才见宇文轩出了府去，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便悄悄踱到内殿。殿内亮着微微的光，绫绡都被放了下来。镜月悄悄走到书案处，小心翼翼地四处翻寻。并不敢十分翻，又要摆回原来的样子，不一会额上已经沁出细密的汗来。她忽然一眼瞥到案上的一纸素筏，心里不由得一阵慌乱，只见那上面写着四个字，苍劲有力，似乎有颠倒山河的气势，却是她的名字。
……他望着镜月的身影一点点消失，手里的布袋掉在了地上，莹莹绿光顿时飞满了空空旷旷的大殿，照亮了他手上被树丛刮伤的血痕。
宇文轩仰起头，轻声叹道，你看，我为你抓的萤火虫。可是她却不能听见。案上一盏小巧的橘灯，里面蜡烛将尽，灯光一丝一丝暗下去。宇文轩唤了掌灯的侍女进来，殿里面顷刻间灯火通明。偌大的殿里，胭脂色的绫绡飘飘荡荡，两旁摆了花树般剔透的灯架，照得地面上泛着玲珑的光来。他走到案前，见素筏上多了一抹墨迹，仿佛能浸进人的心里一般，只叫人觉得沉重。
《侍寝》过往种种萦绕眼前，泪水迷蒙了双眼。案上的红纱灯明艳的有些悲伤，镜月忽然想起在京都时老夫人曾讲的一个转世化燕的典故来。。泪水打湿了宣纸，眼前浮现出那一日在油菜园中的情景，那一日春雨绵绵，他对她说，若我早一天死了，就埋在海棠花下面，将这身体腐朽了，变成花开给你看。
不谙世事的年纪，那情话仿佛还在耳边，依然教人心潮翻涌。泪水滴滴答答落下来，打湿了信纸。镜月从袖中取出一条丝帕来，咬破了手指，哭着写了一句话。
……空旷的大殿上，胭脂色鲜艳的绫绡被揽在两边，金色灯架上灯火如花。镜月一袭垂地素袍，乌发几乎垂到地上，只在发尾系了一根碧黄色的丝带，端庄高雅，走向大殿深处。
宇文轩立在榻边，转身看向她。绫绡一层一层放下来，金色的帘钩飘飘荡荡，像不可预知的命运。
宇文轩用手托起她的脸，道，我听说他不肯走，你给他讲了什么？
镜月泪眼朦胧，躲开他的手去，道，燕若有情还故榻，为君衔来二月花。
《孔雀东南飞》两人提着灯笼往佛香阁去，一路上黑漆漆的，寂静无声。路过湖边，忽然看到一抹亮光，遥遥地闪在隔岸的湖水边。宫鸾道，我看那身后站着的，怎么像二王爷身边的平安 ？
镜月拈了裙子，探头一看，心里一动，。原来是宇文轩，坐在一擎华盖般大的油纸伞下面，身旁一丛压弯的竹子，青翠翠的，挑着一盏晕黄的灯笼倾斜在水面上。灯光照亮了雨花溅起的一**细纹。，一点一点荡散开来。
《情深》 镜月抬起头来。宇文轩半倚在榻上，脸上似有泪痕，道，你不愿接受，我也不强求你，总有一天你会要的。
他面庞坚毅，恢复了往日的气势，道，你起来吧。说着自己也站了起来。他着了一件家常穿的白色锦袍，头发被金冠高高束起来，暗影投过来，雕刻般棱角分明的脸柔和了不少，竟有些像清桐的模样。空空阔阔的大殿上，茜纱灯旖旖旎旎
，风吹纱帐微微曳曳，镜月站起身来，环佩叮当，响在幽静的殿上，清冷孤寂。……
那是一棵极大的梅树，长在距悬崖一丈左右的地方，繁花万千，美不可言。
两人并肩站在梅树下，望着浩大天地。城都苍苍，川野茫茫，雪花落在镜月的睫毛上融化开来，像晶莹的泪水。她长长吸一口气，红着鼻子说，能看到南朝的山川呢。
宇文轩却没有听到她的话，只闭了眼睛，说，不知道，等你我都老了，再来这会是什么样子，呵呵。
……
殿门一开，风一下子涌了进来。镜月一袭雪袍，外罩着狐裘，撑着油黄色纸伞走进雪里面。宇文轩长长叹一声，长长的衣衫垂地，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宫鸾道，我不知道姑娘是怎么样想的，只是我们一辈子，能遇到几个肯为自己流泪的男人呢？
镜月闻言一愣，想说清桐也曾为我流过眼泪，可此情此景，这话怎么说得出口呢？雪花纷纷扬扬，教人只觉得悲伤又惶恐，她回头看去，只看到两行脚印，深深浅浅。
宇文轩在乐舞坊遍寻镜月不得，却在佛香阁的庭院里见她正在折梅花，只系了一条白色的披风，风姿袅袅，秀丽雅致。
宇文走过去，道，天这样冷，你病刚好，还穿的这样单薄。
镜月嫣然一笑，道，我见佛瓶里德梅花已经谢了，想折几枝新的插上。
宇文轩笑道，你这么细致的人，折的花太粗糙了，剪得齐整，方能显出对佛祖的敬重。说着吩咐身后的下人拿了剪刀过来，剪了几支红梅递与侍从们。佛殿里德香火明明暗暗，雪地上的脚印深深浅浅，庭院里一枝梅花，摇摇曳曳，摇落好多雪来，被风吹散开去。
不想这日夜里，镜月竟然发起烧来，迷迷糊糊睡至半夜方才醒过来。宇文轩揉了揉眼睛，道，你醒了？幸亏我来看你，已经烧成那个样子了。你放心，这里不是春和殿。
说着叫人端了药上来，舀了一勺轻声道，一直温着，应该不凉。
抬眼一愣，却见镜月低下头去，乌发如流光泻展在柔滑的丝被上，笑道，你怎么了？
镜月含着泪缓缓抬起头来，眉眼悲戚，仿佛两剪秋水一般，欲说还休的，哽咽良久，方道，殿下对玉儿这样好，怕将来负了殿下。
宇文轩笑了，道，那就好好对待我吧。你快喝了药，我要回去睡觉了。
镜月喝了药，抬眼看宇文正情意迷离地看着自己，头慢慢低下来，终是没有闪躲，一个吻便浅浅落在眉间。宇文半拢着她，道，当年母妃要我江山美人只能取其一个，以前我不懂，想两个都要，现在我懂了。
镜月含泪问道，殿下的母妃用生命为殿下换来的江山，殿下也可以舍弃么？值得么？
宇文轩笑了，道，这种事，哪有值与不值，你问我，我也不知道。我从没有想过，想到以后漫漫长长的岁月里有你在身边，心里只是喜欢。
他站起身来走至帘外，眉眼里皆是喜悦，问道，你的名字叫玉儿么？
镜月点点头，道，小时候，有个术士说镜月这个名字太贵重，怕我压不住，所以取了这个小名。
宇文轩走出去，镜月轻轻一叹，清清微微的，却撼动了北朝江山。只是他却没有听到。他没有听到，不知道她的叹息里包含了多少无奈与悲伤。
……
《一舞倾城》两个日月同辉的美人，一个唱的惊艳绝伦，一个舞的倾国倾城， 长长的袖子旋旋飘飘，无限旖旎凄美。俄而乐声急转，歌曲也变成了欢快的鲜卑语。长袖摇摇，帔帛飘飘，如凌波，如飞絮，舞姿之曼妙，秉百花之灵，具千蝶之媚，看得众人目瞪口呆。忽然一阵风吹来，镜月衣袖飘飘，竟似羽化飞天一般，宇文轩跌跌撞撞从座上跑下来，伸手去抓她，手触到她的帔帛，帔帛缠绵滑落，飘落在他身上。那慌张得近乎笨拙的模样，看得镜月落下泪来，对着他深深拜了一拜。
雪花纷纷落下来，忽而鼓声大作，千人起舞，梅花摇落一地，红艳艳的落在白雪里，触目惊心的悲壮。
……宇文轩笑了，手一松，人便重重倒在地上。镜月又急又怕，把他扶起来枕在自己膝上，宇文轩笑道，这下……你该如意了，我要死了……再不会纠缠你了。
镜月大哭道，你不要再说话了。
宇文无限悲伤，道，我只是想要你知道，我对你的心，一点不比尹清桐差。
镜月伏地哽咽，想到过往种种，泪珠子一颗一颗掉下来，道，你待我确实情真，可惜我们有缘无份。
《宛在水中央》宇文觉什么也顾不得，掀了帘子进去，见青宛斜靠在榻上，披散着头发面朝里去，妩媚退去，反倒添了几分决绝的美来。宇文觉忍住心酸，坐下来，抚着她的头发叫道，宛儿。
青宛转过头去，却看到宇文觉的眼泪滴在自己手上，含泪笑道，王爷是顶天立地的男儿，却能为我流泪，青宛也算没白活这一遭。
宇文觉泪如泉涌，只是忍住，道，你别胡说，好好调理，我们的日子还长远着呢。
青宛落下泪来，依偎在宇文怀里，头微微向后，仰出一个很悲伤的弧度，梅花在他们身后盛开，衬着他们的身影，有了相依为命的凄凉。青宛流泪道，诗三百篇，我最爱的便是《蒹葭》，说着诵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回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她的声音柔弱而伤感，似春日里竹子上的雨滴，透着碧色的哀婉。呼呼的风声响在明黄的窗子上，瓶里的梅花在滟滟的烛光中开得温柔而哀伤。青宛含泪叫道，王爷……
宇文觉想到佛堂里的情景，便道，你叫我夫君吧，还没听你叫过呢。
青宛闻之泪如雨下，心里默念千百遍的话，却怎么也叫不出来，泪水似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落下来，嘴唇动了动，只叫道，殿下……
《花开满都》马车尚未进城，便闻到一股芬芳的花香，透过薄雾，随风飘了过来。肖忠忽然惊喜地说，一定是桃花开了。一句话说的人群里一阵骚动，一个三四十多岁的汉子道，我都五六年没有见过京都的桃花了！众人都善意地笑了，道，你不知道，这些年城里的桃花愈发好看了。
待到马车进了城门，伴随着众人的惊叹，忽闻一阵清丽明媚的笛声传来，旖旎风流，教人听了只觉得欢喜。清桐忙掀开帘子，金色的阳光一下子照了进来。镜月抬头一望，不由得也惊住了。
只见沿街都是桃花烂漫，千朵万朵，开得汹涌。青石街上落英瓣瓣，春风一吹，那一种气壮山河的气势，更见花开满都的盛世景象。
肖忠几个都百感交集，历经一番生死，如今重回故土，见到这样芬芳热烈的生命，一个个都热泪盈眶。清桐掀着帘子道，玉儿你看，去岁我跟你说的“花开满都”，就是这个景象，现在这个时节，整个京城都是桃花呢。说着一阵风吹来，街旁桃花摇摇曳曳，如红云般绮丽繁华。碧文不由叹道，以前只是听闻，如今亲眼见了，才知道竟比别人说的还要好看。不远处的街旁有几个儿童正在嬉闹着抢落花，她忽而想起从前在上虞的情形来，心想当初从小一块长大的几个姐妹，如今已经不知道都到哪里去了，心里只是伤感，回头看镜月，隐在朦胧的光里，也是泪眼朦胧，泪水娇怯怯地噙在眼中，只是没有落下来。清桐指着河对岸道，你们看，她们在那摘桃花呢。
……
《朔雪》谁想翌日傍晚，忽然刮起大风来，那天色却是极澄明，只有极远处有黑压压的乌云，整个京都都是桃花纷飞的壮观景象，只见红云满都，如烟似梦，景色之绮丽让人叹为观止。京都长街上满满的都是人，连宫里的嫔妃也都出来了，銮舆摆满了城楼下面。都嚷着说是百年一遇的桃花雪。
清桐包了一处酒楼，和镜月、照秀、潇湘四个也出府去看。只见一街的落英，连屋顶上都是红色的花瓣，只那风大的吓人，卷起漫天飞花，那景象美得几近癫狂。镜月凭楼而望，袖子里的帕子忽然飘了出来，她忙伸手去抢，风吹白衣翩翩，飘飘曳曳，竟恍若仙子一般，在那落花之中，美得摄人魂魄。
桃花落满了衣衫，衣香淡淡，花香渺渺，那是千古难遇的美景。
————以上选自《衣照天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