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没有什么好对我说说的吗?”曹温的声音和他的名字一样温吞,好像在问一个鸡毛蒜皮的小事一般。隔着数步的距离,他此刻正反剪着双手,脸上那懒懒的笑意令人感觉他似乎神思都不在这园中一般,实在太能令人放松警惕。
不过,曹端却还是凭借着多年的经验感觉到了危险的存在,他一边若无其事地退后两步,一边笑道:“您不是都知道了吗?还有什么好说的?”
“真的没有什么好说的?你肯定?那我可不可以请问一下,你和那端王是什么关系,你是怎么和他勾搭上的?我可听说这端王可是有名的美男子哩,而且还多才多艺,吹拉弹唱,无所不通,琴棋书画,样样皆通,比起当年的李后主来,好像也丝毫不逊呢!”曹温眼睛里泛着一种很特殊的光芒,但这些都被他夸张的迷醉表情所覆盖。此时的他任谁一眼看去都会觉得是端王的坚定支持者。
曹端溜溜的眼睛四处转了转,一边迅快地算计着逃跑路线,一边“义愤填膺”地怒道:“老爹你怎可这般说话,我是您的儿子,我的风格您还不知道吗?我喜欢兰花,喜欢梅花,喜欢春花,喜欢秋花,唯独就是不喜欢***。这端王是个美男子,这点我承认,但那我也不会对他产生不该有的兴趣的,就像一只老虎永远都不会喜欢一道鲜美的麻辣豆腐一样。因此,您是不是多心了?”
“多心?”曹温翻脸比翻书还快,“你说我多心?你知道什么叫多心吗?不操心哪来多心?你要不是我曹家仅存的那根独苗,我何苦多什么心哪?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们曹家可就指着你传宗接代,你要是据这么荒废了,那我们曹家怎么办?祖宗传下来的偌大基业怎么办?总之,这个端王身上多有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听说神宗皇帝当年临幸秘书省,看见李后主像,觉得他端方俨雅,自愧弗如。很快,王贵妃就怀孕了,而这王贵妃怀孕之前,偏偏就梦见了李后主来谒。你说这是巧合?若说这是巧合倒也罢了,端王自出生之后,最喜欢的就是李后主,常常自比李主,就是日常行径也多是模仿李后主,这总不是巧合了吧!因此说,民间一直流传说端王乃是李后主转世,空穴来风,岂能无因?你和别人交好倒也罢了,唯独这李后主,哦,端王,很危险,你想想李后主当年是怎么个了局,你还觉得这端王值得咱们去结交吗?”
一番话,虽然象连珠炮一般,但曹端终于还是明白了曹温的意思。其实,他作为自己的父亲,对自己还是很了解的,是以并不担心自己会有什么男风之好。他拿这说事其实只不过是找一个突破口而已,他真实的想法是不赞成自己和端王结交,因为在他眼里,端王就是十足的一个当年的江南国主,典型的有才无命,风liu有余,刚猛有亏的人物。
曹端听得有些汗,他后世的时候,就听说过赵佶是李煜转世的,专门祸害大宋。以当年的人类对科学的迷信,这种说法尚且颇有信众,何况如今这时代?只不过,这时代对于端王是李后主转世有两种猜测,一种是说他是来祸害大宋的,另外一种是说他是来圆皇帝梦的。要知道,当年李后主继位后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取消帝号,改称国主,他心中恐怕做梦都想着有一天能被称为“皇上”吧。
不过,现在赵佶是不是李煜转身,甚或根本就是换了个马甲重新登录的李煜本人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曹端觉得自己已经全然无法摆脱他了。他只好陪着笑,将自己和赵佶的交往,以及自己对宫中之事的推测全盘地托了出来。
曹温听得半晌无语,他长大嘴巴晃晃地向前迈了几步,就在曹端觉得他随时都要跌倒,想要上前扶一把的时候,他忽然撕开羊皮,露出锋利的“獠牙”,向曹端当头敲去。
曹端大吃一惊,他有些愕然地抬起头来,看见这“獠牙”竟然通体光滑圆直,这才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獠牙”,而是一根短棍。原来曹温方才一直反剪着双手竟是将木棍藏于身后来着。
好在这木棍的来势虽然滔滔,但曹端多少发现了这确实有些“色厉内荏”,所针对的方向也绝不是关键部位。不过,他还是很配合地大声“惊呼”,“狼狈不堪”地向旁边闪避开去。
曹温嘴里大声喝道:“好小子,还要跑?我曹家一方大族就要毁在你手里了,你还好意思跑?”
曹端一边闪避逃跑一边喝道:“大族?一家子就三口,这是哪门子的大族?不破不立,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我有什么错?不跑?我怎么好意思不跑?”
一个作势要打,一个真心要躲,园中一时热闹非凡,喧声如雷,经过的丫鬟使女们见了,都是掩口失笑,转身易路而行。
就在此时,忽听一个声音喝道:“爷,您在这里啊?”
同样的一个人,在同样的地方发出同样的声音,方才被恨得痒痒的,此刻却不啻天籁之音,久旱甘霖。曹端水汪汪地看着一脸错愕的云东,感情丰富地问道:“又有什么事?”
云东见了,心下暗暗鄙视忖道:“人道是,‘有了浑家,没了爹娘’,真是一点没错。方才我来通报的时候,爷正和李娘子在一起,对我是满脸都是不耐烦,就差赏我‘金豆子’尝鲜了。而今他和老防御在一起,却这般相互追打,见我通报,竟然喜成这样。可见啊,老人之言真是一点不差呀。”
曹温显然也有些不耐烦了,他只想尽快把打扰之人赶走,好继续自己的“庭训”。于是,他有些不满地瞪了一眼正在发呆的云东喝道:“云东!”
“哦!”云东惊醒过来,“又有人来找爷,说是有要事。”
“啊呀!我得去看看!”曹端一边笑着往外踱步,一边说道:“结交的才俊多了就是麻烦,总有些要紧之事要处理,也总有些要紧之人要来拜访。想低调一些,谦虚一些推掉,又怕过分的低调变成了轻慢,过分谦虚变成了骄傲。做人,真难哪!”
云东听了,有些不以为然,在旁边不识趣地嘀咕道:“不过是个丑八怪而已,还是个贼,哪里是什么贵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