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辛劳的农民工
星期天，杜玫按王总的通知仍然来公司上班。她坐了一会儿，却听不到门外有一丝动静，莫非看错表了？当确认无误后便去了总经理室。
“王总，都过了八点，怎么还没有人上班啊！”
王伟放下手中的文件，说：“噢，我忘了跟你说，今天就我们两个加班……”他走到杜玫面前又说：“不好意思！辛苦你了……等会儿和我去办件事。”
“你忘了，我说过我不再和你单独出去。”
“什么单独出去？这是工作！”
“那告诉我，什么工作？”
“去拜访一个人。当然喽，顺便还有点私事！是我们两人的事……”
“又耍什么花样？”
王伟泰然一笑，“我的小姐，别那么神经过敏好不好？”
“我还不了解你！”
“那好啊！”王伟郑重其事地说：“我不妨让你知道……嗯，是这样的，办完事呐我带你看一辆车，为你买的……”
“为我？”
“不相信？”
杜玫沉吟一下，反问：“花了多少钱？”
“不多，总共才二十几万。”王伟踱着步。“噢，这开车嘛我包教包会，其实很简单，像你这么聪明不出半个月包你上路……”
杜玫突然一笑。
“你笑什么？”王伟转过脸看着她。
“我笑你一个堂堂的公司老总，要送人家车起码得送高档一点的。你知道二十几万能买什么车？我看你也大方不到哪里去！”
“哎，你嫌差可以换的嘛……”王伟眼睛一亮，忽然来了精神。
杜玫一瞪眼睛，“你醒醒吧！”
……
晚上，吴村邀杜玫去跳舞，杜玫慨然应允。
这一刻，两人携手进入舞池，在一支优美、舒缓的华尔兹舞曲中翩翩起舞。两人乐感较好，配合默契，一个轻如飞燕，一个步履娇健，一个柔情蜜意，一个激荡豪情。舞池里，美女如云，各种品位、各种风情的什么都有。不过特别显眼的就数杜玫了。她本就天生丽质，比起那些浅薄艳冶的女人们，她的美叫人惊服。
一曲终了，两人啜着咖啡。吴村注意到，仍旧有人朝杜玫投来艳羡的目光，令他难免沾沾自喜。能和如此美丽的女子一起跳舞，并且还将相守一生，那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啊！
一曲又起，吴村刚一起身，只听手机响了起来。他朝杜玫一瞥，“不好意思我接一下电话？”
杜玫同样微微一笑。“没事，我等你！”没一会儿，吴村匆匆过来，脸色陡变，“杜玫，我有急事不能陪你了！等会儿你自己回去……”
杜玫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急忙追到外面。“哎哎，什么事不能告诉我啊？”
“刚刚是我爸的电话，说我妈晕倒了……”
杜玫紧张起来。“不碍事吧？”
“还不清楚，所以我要赶到医院去……”
“走，我跟你一起……”
“那好啊！”
天刚亮，外面忽然下起蒙蒙细雨。
浴室里，刚刚下班的民工们正脱着衣服准备淋浴。何刚过来时，已有六七个小伙子光着屁股正朝里面走……一会儿突然从里间传出一声惨叫。众人一听，立刻冲进去一看，原来这个小伙子被水烫着了。小伙子急于洗澡，以为还是自来水，站在喷头下一拧冷水阀，立刻被烫得直叫喊。再看另一间，所有的冷水管里都是滚烫的开水。怎么没自来水？是停水吗？上两天就没有一滴热水，而今天又全是开水，那小伙子一时粗心，结果烫得不轻，背部都烫出许多泡了……于是大伙赶紧扶他到窗口散热，同时都想到近来怪事重重，该不是那司炉工故意报复，细细想来十有八九。
何刚要大伙先等一等，他重又穿好衣服准备出去看看。
偏偏这时，孙磊与胡彪的那帮人正推门而入，一听这事，胡彪还不相信，就亲自进去摸了摸：“妈的！好烫啊！就是烫猪也该掺点冷水……”
何刚说：“我去看看……”
孙磊一喊，“走，我们也去。”
此刻锅炉间铁门紧闭，拉开一看，里面没人。正急着，只见司炉工从后院推一车煤炭正往这边来。到跟前定眼一看，这混蛋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仍有些浮肿……
“啥人叫你们开门的？”司炉工眼中冒着仇恨的火苗。
何刚说：“对不起是我开的。我想问一问，浴室里怎么没自来水？”
“坏了。”
“嘿，坏了？”胡彪插嘴问道：“怎么这么巧？”
“坏了就坏了，什么巧不巧的？”
胡彪不相信，再说这身上黏乎乎的，不洗澡怎么行。就问：“能知道什么坏了吗？”
“你烦不烦，告诉你你也不懂。”司炉工冲了一句。
何刚唯恐再争僵了，于是朝胡彪眨一眼，示意他不要再问。“既然坏了，我们走吧？”
可是事情坏就坏在这司炉工的身上，当大伙们干等一会都离开后，浴室里竟然有人洗澡了，而洗澡的正是那两个卖饭的师傅。这司炉工真不是省油的灯，他偏要制造不愉快，平衡他的心理。这几天不是没热水，就是没冷水，莫非都是他暗里作怪。
本来，这宿舍里的人并不知晓，问题是，两个冲开水的工人发现了秘密。当回到宿舍一“揭密”，大家的气愤情绪犹如一团火直往上窜：这浑身都是汗味怎么能上床睡觉？这个该死的老玩固简直欺人太甚！
还是那帮人首先冲出宿舍……这样一来，难免就发生事情。
“妈的，居然敢骗我们，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不狠狠的教训教训你不行，敢骑到我们头上……”
……
当何刚等人赶到时，祸已闯下。就好似一部枪杀武打片，终于实拍完毕……这会儿，正值早班高峰，人们把现场围得水泄不通。在警方勘验现场之后，突然警笛大作。两辆警车缓缓驶出人群，驶出烟雨迷蒙的工厂大院。
刺耳的警笛使胡彪和孙磊终于惊醒，仿佛这才明白自己的去处，只是不再有那种孤苦怜仃的感觉了……
司炉工怎么也没想到，跟随他十几个春秋的那把铁铲竟然铲断他的右腿，使他一下子由“一件武夫”跌入到“一堆废物”。他终于“下岗”了，以一种独特的“形式”，或许他早该下岗了。不过，这又能怪谁？怪那把铁铲？还是他自己呐……
得知出事，马老板火速赶到厂里。
两个肇事者早已被逮走，马老板除了听侯消息外，其余要做的事就是拍桌子光火、挨个骂，大有不扒掉一层皮决不罢休的劲头。平时，他对待民工的唯一信条就是一个“狠”字。他认为：对这帮人卖苦力的不能有半点同情，半点心慈手软。偌是同情了、心慈手软了，他们就会得寸进尺惹事生非了。事实上，要想根本上管理好那是一件很难的事，因为他的自身素质有限，所以也只能做到这一点，反正每天出工干活就行了。他的这个狠实质上就是发发火、拍拍桌子。他从不与民工沟通，无论怎样的方式。他也没法沟通，因为他的头脑里只装着金钱……可是，这回不同了，要他花代价了。他这种人应付的代价那就是钱，让他破点财那是一定的事。
很快，罚款的通知下达了。可马老板已想好按人头分摊在工人工资里扣。让他破财，他不甘，那真是“冤枉”。他当然怕民工们造反，所以继续拼命的拍桌子，那是为了他的罚款落在实处，使他没有“后顾之忧”，那怕手拍肿了那也值！其实不就是吓唬吓唬人，那是他的手段。反正不能叫他当老板的有什么损失，他根本就不是一个疏财仪义之人。
一阵僵持过后，马老板掐灭烟头，从抽屉里拿出一叠钞票放到何刚面前。“你点点，这是你的工资，我一分没扣你的……”
何刚望这叠钞票，心里涌起一股感激之情。
“你走吧！”
“因为我做错了什么？”
“你不要说了，体谅我一点好不好？”马老板稍稍激动了。“我知道你有点冤，可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何刚听说了，原来那致残的司炉工是保卫科长的亲戚。
一阵沉默后，何刚问：“要罚你多少钱？”
“十万。”
“都摊在民工头上？”
“这你就不要问了，那是我的事情……”
“可那些人没有错啊！为啥罚他们呢？”
“你走你的路，这不关你的事。”马老板显然不高兴了。
何刚沉默无语，刚刚的那股感激之情已荡然无存。虽然他可以拿钱走路，可让那些民工们无端的受到连累，承担不该承担的责任，他心里不安。此刻，他脑子里仍回旋着想争辨的话，但已经不可能了，马老板的话使他心底震颤……他想，偌大一个都市里，如果所有的务工老板都像马老板这样，那将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作为一个老板就应该设身处地为民工们多着想一点，那怕一点点呵！是否有人想过？这个东方都市的辉煌，同样也有辛劳的民工们倾注了多少青春换来的！
收拾好简单的行李，何刚恋恋不舍的与工友们含笑话别。此时此刻，他的内心其实正泛着阵阵酸楚。走出厂门，他心如铅坠，他不知道又将走向何方。他想起那天离开杜玫家情景……今天，他又将沦落街头，流离失所。有道时在家千日好，出门步步难！这样的日子何时才能熬出个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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