誉浅虽然大病初愈,可是眼中的凶悍不亚于任何一位将军,甚至更为厉害,聂欢知道,他想杀释心也已经很久了。
烈焰城中寂静的如一潭死水,入夜了,除了偶尔传来鸟雀振翅的声音之外,就只剩下风声了。
城墙上站着一排英姿挺拔的侍卫,他们炯炯有神的盯着城下的一草一木。
释心站在城墙的最顶端,俯视着脚下的一切。
他一身银灰色,月光如雪,倾泻在他身上,熠熠生辉。
身旁的风声若有若无的在他耳边吹过,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没有散出去的药味。释心知道,这味道是弑樱留下的。他贪婪的吸了几口,闭上眼睛,脑中思绪纷乱不堪。
一副一副画面勾勒着曾经年少时的疯狂与单纯。
逍遥谷里的弟子大多不爱出远门,他却恰恰相反,没事总喜欢在外面溜达,一天不出去就觉得少了点什么。
每当日落时,逍遥谷里的巨石便会自动落下,所以逍遥谷弟子日落前必须回去。若不然便无法回谷。
有一天他玩疯了,赶回去的时候正巧巨石已经落下,他像无头苍蝇似的在谷外乱转。
也就是那天,他遇见了弑樱。
弑樱一眼就看出他不是普通的孩童,而是逍遥谷弟子。在当时,弑樱武功远远高于他,得知弑樱原来是师叔的徒弟时,他很害怕。因为师父勒令不准与师叔有任何来往,想必师叔也一样。
他以为弑樱会为难他。可是弑樱没有。
不光如此,弑樱还偷偷告诉他,有一条密道可以回逍遥谷。
后来才晓得,那条密道原来是师叔偷偷挖的。
友谊来的太突然,自此以后,他便利用那条密道偷偷跑出来找弑樱玩。日子久了,友谊也慢慢滋长的根深蒂固起来。
他把弑樱当兄弟,当哥哥,当患难与共的好朋友。有什么好的总想着给他,但他发现,弑樱似乎不太爱笑,永远都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他想尽法子想让他开心,到最后甚至想过,带他进逍遥谷玩耍。
想到这里,释心竟然勾起了笑。
越美好的回忆,时过境迁之后越能折磨人。
回忆戛然而止,释心缓缓睁开眼睛!
是的,不能再想了!
战场上不比其他,稍一失神,就是粉身碎骨。他现在拥有的这些得之不易,谁都不晓得他牺牲多大,若出了差错,那他之前的牺牲岂不是白费了?
“落下免战旗!”释心双手负后,对着幽暗的夜空,冷峻的下了一道命令!
弑樱,我来了。
这一夜对于弑樱来说也是相当难熬的。虽然表面没有什么,但聂欢看得到,弑樱其实十分纠结。
释心是他的小师弟,也是他的好朋友,这世上再也没有比这个更残忍了——两个好友对决。
先不说胜败如何,两军一旦厮杀起来,曾经建立起来的友谊必然会被毁灭的一点不剩。
“国师!”长兴在外面恭敬喊道。
弑樱阖上手里的奏报,道:“进来!”
聂欢见长兴脸色兴奋,想必一定是有关于大曜的,现在听见战争这些东西就头疼,聂欢无言的退下,将空间留给长兴跟弑樱。
长兴一进来便兴冲冲道:“大曜半个时辰前摘下了免战旗!今夜要不要跟兄弟们言语一声,明日开战?”
弑樱听完,立刻摇头:“不急!”
长兴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处,不急?他们已经在这里待了好久了。离陛下定的时间还有一个月不到,怎么就不急了呢?
弑樱道:“时机还未到!”
就在这时,誉浅掀开大帐的帘子进来道:“我觉得时机差不多了!”
“哦?”弑樱好整以暇带的看着誉浅:“誉浅王爷有何制敌妙策吗?”
誉浅道:“烈焰城刚刚摆脱瘟疫干扰,将士们还未完全康复,我要趁他们休养之际,出其不意的攻打过去,这样我军的伤亡会少一些。”
“敢问誉浅王爷打过仗吗?”弑樱问道。
誉浅一愣,脸颊两侧有些微微发热,弑樱的目光冷冽而轻蔑,似乎站在他面前,自己却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
“本王虽然没有打过仗,但百家兵书已经倒背如流……”
“那都只是纸上谈兵!”弑樱很不客气的打断他。
誉浅僵硬了一下,脸色看起来很不自然,仿佛被弑樱戳中了要害一样。
弑樱接着说道:“若你想取胜,必须有十全八稳的法子,而不是靠那些兵书!”
这番话换做平时,弑樱是不屑去说的,如今面对誉浅,弑樱却好像转身一变,变成了老师。
誉浅的脸热的更加厉害,明明有很多话可以反驳,可当看见弑樱乾坤独断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居然被咽了回去。
“那你说怎么办?”誉浅似乎妥协般的低喃问道。
“等!”
“不能等!”誉浅跳起来,嗓音都拔高了一倍,很少见过誉浅胡搅蛮缠的模样,他一直都是翩翩公子,对谁都彬彬有礼,今日对人大吼大叫纯属第一次。
“你若想报仇,便立刻潜进烈焰城,亲自手刃释心,本座麾下的兵马不是你复仇的工具!”弑樱嗓音骤然下降至冰点,誉浅心里打的算盘他一清二楚,却不晓得仇恨只会蒙蔽人的眼睛别无它用。
誉浅眼眶忽然红了起来,他晓得自己没有弑樱那么本事,也晓得自己虽然是南遥御驾大将军,可是在众人眼中,他只是一个背叛国家的落魄皇族,在南遥皇帝的麾下,捡点残羹剩饭。
其实他都知道,但他一点都不在乎。被人看不起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曾经能忍辱负重,今日为何不可?
该隐的仇他必报。
瞪着弑樱,誉浅慢慢的平心静气,告诉自己该冷静下来,现在与弑樱闹是没有结果的。弑樱肯定有他的一套方案,其实怎么样都好,只要能让他上战场,与释心决一死战,让他干什么都行。
誉浅是个聪明,他懂得权衡利弊。
正因为如此,弑樱才会屈尊跟他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