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中,陈冰悦跪在空旷的大殿上。
“大皇子真的是你救的吗?”一身明黄袍的皇上正坐在龙椅上,一字一句中都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回皇上的话,大皇子确实是奴婢救的。”陈冰悦一直抬着头,不卑不亢地说。
四目相对,一双犀利尖锐,一双从容淡定。
“小小丫头便有如此胆魄,若为男子,必有一番作为!”皇上心中想道。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令尊是谁?何时入的宫?在哪宫担职?”皇上抛出一系列的问题。
“回皇上,奴婢名叫陈冰悦,今年十四岁,与姐姐陈心悦同为正五品通政司参议陈渊燮的义女。是今年刚选入宫的宫女,在储秀宫担职。”
“陈渊燮陈爱卿的义女。你还有个亲姐姐?”
“是,奴婢与姐姐是双生子。”
“不错。”皇上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说道,“你会些什么?”
“诗琴书画略懂。”陈冰悦稍稍思虑后,答道。
“哦?现在能作首诗吗?”皇上神色稍和。
陈冰悦想到了李白的《玉阶怨》,一时也作不出诗,看能不能蒙一下了。
“玉阶生白露,夜久侵罗袜。却下水晶宿,玲珑望秋月。”
“好诗,好诗!”可谓才女了!”皇上赞道。
陈冰悦面色微凝——明朝的皇帝不可能不知道唐朝的这首诗!莫不是……
但她很快恢复过来,淡淡一笑,说道:“皇上谬赞了,奴婢不敢当。”
“才十四岁就有如此胆魄和才能,若为朕的女儿,必担当四王中翼王之位,只不过,可惜了……”皇上心中一叹。
“怎么不敢当?在这宫中当宫女,未必太可惜了。”皇上的脸色竞变得十分和蔼,“余召顺!”
余公公从一侧小跑而来,行礼说道:“皇上,奴才在!”
“升陈冰悦为司食局六品司药,兼太医院女太医!”
皇上说道,说完又挥袖离开。
陈冰悦心中一惊,呆住了。
六,六,六品女官?
“还不快谢恩!”余公公提醒道。
“哦。”陈冰悦急忙行礼道,“谢皇上隆恩。”
“冰丫头,恭喜你呀!”余公公和蔼地说,“小小年纪就当上这六品女官,好好干,以后必成大器!”
说完,又看了看陈冰悦,转身离开了。
“这丫头也太像连雪公主了吧!”余公公停了停,回望一眼,又想道,“不可能,连雪公主和连雨公主九年前就已经失踪了,这冰丫头不可能是连雪公主。”
空空的大殿上只留下了还沉浸在惊讶之中的陈冰悦,而她,一点都没有注意到刚才余公公的心语。
站起身来,放松握紧的双手,发现手心早已汗水淋淋,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不留下一丝影子。
☆☆☆
回到储秀宫,一大群宫女鱼贯而出,每个从手中都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司食局司药大人,您回来啦,这个您收下,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陈大人,这是我娘亲从海南带回来的燕窝,女人吃了可以美容的,希望您来日可以,可以提点提点……”
“大人,大人,这是珊瑚钗……”
“大人,这是我娘带给我的白玉珍珠项链……”
“大人,大人……”
“大人……”
陈冰悦身边拥满了来送礼的宫女、太监甚至连一些得知消息的嫔妃也遣人送礼来了。她无奈地看着这群“阿谀奉承之人”,摇了摇头,不得不接过他们手中的“贺礼”,然后,露出自己的“招牌式会客微笑”,再说声“谢谢”。
“以前,也不见他们如此‘积极’。”陈心悦站在屋边,鄙夷地看着那群送礼的人。
“阿谀奉承!”徐丹新平日最痛恨这种人了。
“也难怪了,冰悦她一下子从无品宫女升到了六品司食局司药兼太医院太医。”伊慎星站在她们身后说道。
“嗯……”
范蕃还未说完,就被陈心悦冷冷的声音打断了:“现在想见妹妹都难了!”
说完,陈心悦又瞪了这群宫女、太监一眼,转身欲进屋。忽然听见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传贵妃娘娘口谕,司食局六品司药陈冰悦出从我储秀宫,特请陈冰悦与其友人去储秀宫小聚!”
转过身,是白湘灵,于是,放心地笑了笑。
“几位,请吧!”白湘灵亲切地笑了笑,说道。
“嗯!”摆脱了层层叠叠的人,陈冰悦觉得一身轻松。
“呼,终于出来了,终于‘重见天日’了。”陈冰悦仰头长叹。
“冰悦,我们走吧。”不知何时,陈心悦、王彩欣、徐丹新三人已经走到了自己身后。
陈冰悦笑了笑,随着白湘灵走向椿贵妃的寝宫,陈心悦三紧跟其后。
余下的伊慎星、范蕃二人,目送着她们离开后,转身进屋等消息了。
陈冰悦四人随着白湘灵,来到了椿贵妃的寝宫。
只见椿贵妃独自一人端坐在太妃椅上。
“奴婢陈冰悦,陈心悦,王彩欣,徐丹新,参见贵妃娘娘。”四人行礼道。
“冰妹妹,你已经不是宫女了。”白湘灵小声提醒道。
“微臣陈冰悦参见椿妃娘娘。”
虽然现在圣旨还未到,可陈冰悦无疑是个六品女官了。
“呵呵,起来吧!”椿贵妃越来越觉得陈冰悦像自己的小女儿了,再看她身侧的人,犹如眼前一亮,忽尔眼中的光亮又黯淡了下来,轻轻说道,“这位便是你姐姐了吧?”
“回娘娘的话,她是微臣的姐姐陈心悦。”
“陈心悦见过娘娘,祝娘娘宏福吉齐天,万寿无疆。”陈心悦又行礼说道。
“心悦啊,本宫把你们赐给冰悦,做她的宫女,可好?”
一样的甜嘴儿啊!
“她们太像了……”椿贵妃眼神黯淡,眼中不觉闪出点点晶莹。
“娘娘,您怎么了呀?怎么,怎么哭了?有什么事吗?”陈心悦很奇怪,也很好奇。
四人都很眨着眼地望着椿妃娘娘。
白湘灵叹了口气,安抚道:“娘娘,不要再想两位公主了。”
“公主?哪两位公主?”徐丹新忍不住叫道。
“连雨公主和连雪公主,九年了,估计她们的父皇也不记得她们了吧?”椿贵妃苦笑道,“不说这些伤心事了。徐丹新、王彩欣,没想到你们二人与她们识相的,呵呵,正好你们以后就做本宫的贴身宫女吧!”
“啊?”徐丹新一脸惊讶地看着椿贵妃。
还是王彩欣反应快,谢了恩。
徐丹新也跟着王彩欣谢恩。
“以后,在本宫这儿就不必多礼了。”椿贵妃和蔼地笑了笑,说道,“夜深了,湘灵,送她们回去吧。”
“四位妹妹,随我走吧!”
“嗯。”四人点头道。
☆☆☆
夜已深,柔和的淡黄色月光洒在大地上,似纱,似霜,天空中星晨点点,闪烁着浅浅的银色光芒。城市中遥不可及的景象……
夜空下,七人坐在竹树环绕的小院中,冬日的寒风吹过竹林带来阵阵清新的竹香,拂过他们的鼻尖,留下淡淡的余韵。
“不如我们七人结拜为异姓兄弟姐妹吧!”白湘灵忽然提议道。
“好!”众人都十分赞成。
“嗯,那我们去准备一下吧!”白湘灵微笑着说道。
“不用那么麻烦了吧?”徐丹新道。
“怎么不用呢,结拜可是件很庄重的事。”王彩欣笑道。
“对呀,湘灵姐姐快去准备吧。”陈冰悦微笑着看向一旁的白湘灵,说道,“我们也要好好准备一下呢!”
“好,那我们分头行动!”陈心悦起身说道。
“嗯!”众人答道。
皓月当空,繁星点点。石桌当前,美果香茶。
少男少女跪于夜空下,手端茶杯,茶香四溢,饮茶结拜,对月轻歌。
“其实本来应是用酒的。”白湘灵笑道。
“咳咳咳……”刚喝了口茶水的陈心悦被茶水呛到了,“湘灵姐姐,我们都不会喝酒。”
是的,在他们生活的地方,无论是晴宇,还是人界,未成年前都是不允许喝酒的。
“嗯……”无疑,大家,都想起了自己的家人与朋友。
“湘灵姐姐,既然我们已是结拜姐妹,有些事也就不瞒你了,不过一定要替我们保密!”
“嗯,我一定替你们保密!”白湘灵信誓旦旦地说。
“我们不属于这里,可能来自外面的世界,嗯,也可能来自未来。”陈冰悦想了想,说道。
“你们不属于这里?”白湘灵一脸惊讶。
“可能你很难想象,但这是事实。”陈心悦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我们不小心来到了这里。”
“我们也并不希望如此,我们也很想回去。”范蕃说道,“当然,我和慎星也不是太监。”
“总之,我们希望你能助我们逃出宫去。”伊慎星说道。
“逃出院去,谈何容易啊……”白湘灵思考道,“既来之则安之,而且你们现在在宫中的地位是别人一生渴求的,为什么还要逃出去呢?”
陈冰悦摇摇头,轻声说道,“这些功名利禄都是身外之物,而且我们不属于这里,迟早都是要离开的,再说和我们一起来的人中,还有两个伙伴未找到。”
“才刚结拜就要分别了,舍不得啊!”白湘灵不舍地道。
“我们出了宫也还要找人呢,找到人也还要想办法离开这儿呢!”徐丹新大大咧咧地说,“最多就是见不到人嘛,但还是可以用书信交流的!”
“嗯,所以这件事还是要拜托湘灵姐姐的。”伊慎星说道。
“好的,我去帮你们想想办法吧!”白湘灵答应了。
☆☆☆
清晨,朝阳初升,淡淡的日光照在小屋窗前托腮出神的少女的清秀面庞上,朦胧出尘。
据昨日白湘灵所言,这天下分为南明、北夏、西楚。而他们所在之地为南明朝,明朝灭亡后,移国于此。当今皇上为嘉景帝,其有一弟为瑞王朱景瑞,有四子四女,分别为大皇子朱成轩,二皇子朱成宇,三皇子朱成允,四皇子朱成礼,大公主朱霏琴,二公主朱霏雾,还有失踪的三公主朱霏雨与四公主朱霏雪。三公主与四公主是双生子,皆为椿贵妃所生,九年前离奇失踪。
陈冰悦微蹙眉,还真是有些复杂了。
“我说,妹妹,在发什么呆呢,圣旨到了!”陈心悦的声音幽幽传来。
陈冰悦转头,微笑,“姐姐,你的傲娇离家出走了吗?”
“哼!”大小姐哼哼表示自己的傲娇保存完好。
陈冰悦继续微笑,哈哈,姐姐,你没发现你傲娇哼哼时,很想某种动物吗?
圣旨一下,陈冰悦也就正式成为了史上最年轻的六品女官。
皇上赐了陈冰悦两套官服,一套是补了绣有鹭鸶,带为素银,绶为练鹊(三色),笏为槐木的青袍——六品朝服。另一套则是平时穿的绣云霞练鹊纹的六品女官霞帔,毕竟陈冰悦是女官嘛。
除了两套官服外,皇上还赏了……
“皇上赏月罗纱两匹,海珍珠十斛,出宫玉牌一枚,西院一幢……”
“出宫玉牌一枚,西院一幢?”陈冰悦眼中精光一闪,岂不是说明自己依然住在宫中,还可以随意出宫吗?
呵呵呵,这一些正合她意啊。
陈心悦听了也很高兴,有了出宫玉牌,她们逃出宫去的希望不就又多了一点吗?
端着皇上赐的六品女官霞帔,拉了一个皇上赏给妹妹的宫女——宛儿,拖着陈冰悦进了屋。
王彩欣、徐丹新、伊慎星和范蕃四人好奇地蹲在门边,悄悄地偷听着。
“来,冰悦,快穿。你,对,你快给冰悦梳头!”
“姐姐,这衣服不好看,不穿可不可以啊?“
“我看这衣服挺好看的呀,来穿上!”
“是啊,大人……”
“什么大人啊,叫小姐。快梳个华丽的发髻,越华丽越好……”
“是,心姐姐,奴婢知道了……”
“简单一点的发髻就好了……”
“不行,一定要华丽一点!”
“华丽的太重了!”
“不行!”
“姐姐……”
“冰悦乖,听姐姐的话……”
“心姐姐,奴婢觉得小姐不是特别适合太华丽的发髻……”
“你是主子吗……”
“哎,心悦又在欺负人了。”王彩欣悄悄道。
“可不是吗,这陈心悦就是太……”
范蕃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开门声打断了。
几人以神速跃下台阶,假装安祥地坐在小院石椅上晒太阳。
门未全开,就见一束耀眼光芒从中射出。
发丝柔顺的盘成发髻别于头上,余下的些许发丝随风飞扬,额前留有些许发丝,微微遮着那弯弯的眉,带着淡淡笑意的白皙瓜子脸,被二月冰冷的风熏的微红,更显少女俏丽风姿。
一袭袭粉色霞帔在身的陈冰悦如此脱俗,惊了众人。
“好!”一个宏亮的声音从院门处传来。
众人惊讶地转身,发现来者竟是最近的“头号病人”大皇子朱成轩。朱成轩身后还跟着他们的结拜姐姐白湘灵。
“冰妹妹穿着甚是好看!”白湘灵笑着赞叹道。
“参见大皇子。”众人行礼道。
陈冰悦想要行礼,无奈一身“华丽”,让她有些站不稳。
朱成轩见陈冰悦“摇摇欲坠”,便上前扶住了她,说道,“都经历那么多了,大家也不用这么客气了!”
他看向众人,“我很少相信人,你们是我想真心相待的人,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失望!”
“放心吧!”陈冰悦微笑,自信而明亮。
“没错,相信我们吧,成轩哥!”
“好!”
“父皇近日得了一种怪病,不久就会下旨求医,冰儿、心儿你们可以接旨,借寻药之名出宫。”朱成轩又道。
“至于丹妹妹和欣妹妹,我会去请椿妃娘娘,借帮你们寻药之名,随你们出宫。”白湘灵望着陈冰悦和陈心悦说道。
“慎星、范蕃,你们就随我出宫吧!”朱成轩对伊慎星和范蕃说道。
说完,朱成轩又望着六人,神色凝重地问道:“你们确定要出宫,不后悔?”
“绝对不后悔!”六人对望一眼,彼此眼神中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坚定地说。
“嗯,那你们就在这儿安心等待圣旨吧!一切交给我!”朱成轩点点头说道。
“好!”六人异口同声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