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4日凌晨,天刚朦朦胧亮,离太阳升起还有一会,托宾卡机场。从托宾卡小城赶来的工人同志们刚刚结束整整一夜的抢修工作,跑道上的弹坑已经被填平压实,停机坪上的那些就没时间处理了。地勤的同志也是几乎忙了一夜,现在人人都是强打精神。
飞行员们从临时帐篷里钻出来,一脸疲惫的出现在波克雷什金面前——昨天他们接受了真正的考验!机场大部分建筑都已经被炸成了废墟,对于清晨最“可爱”的食堂和大家的宿舍在德国佬的轰炸中成了一堆燃烧的木头,幸好半地下式的弹药库和油库还在,不然波克雷什金和部下就得换机场了。
昨天托宾卡机场战斗机参加了由109团统一协调的空中“绞杀战”,一天交战多次,飞机没有被摧毁在停机坪上,但也损失了差不多一半的人。而且德国人的俯冲轰炸机还是趁着空战间隙攻击了机场,这让托宾卡损失惨重。
“今天会发生什么?”
波克雷什金到今天为止已经击落了7架德国飞机,但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很多优秀的小伙子都血撒长空,连米洛诺夫中尉这样的老手都被击落,还算幸运迫降成功。医生说他要在医院里呆上几周才能返回部队:肋骨断了两根,已经是很幸运了。
说到幸运,波克雷什金还是很肯定——幸运一直在伴随自己,激烈的空战中自己毫发无损,就不知道今天会不会还一样的走运。
但不是没有好消息,布列斯特方面顶住了德国佬的进攻,同右翼集团军配合把德国佬赶回了布格河西边,还全歼了一个德国装甲师,连法西斯的军旗都缴获了!
在临时的露天餐厅吃早饭时,飞行员们谈论着无线电里听到的和地方同志传来的“最新消息”。
“布列斯特北边昨天我们就损失了超过两万人,整整两万!” 潘克拉托夫中尉一贯以来消息灵通,“但我们还是打垮了德国佬!刚才托宾卡的同志说他们有人去帮着运伤员了,那里到处都是德国党卫军的死尸和坦克,全报销了。”
“第三机械化军已经被授予近卫称号,但也损失过半,我们要是也能提成为近卫军就好了。”年轻的萨沙在边上说了一句。
波克雷什金打断了这有些危险的话题:“还是想着什么时候能成苏联英雄吧!”
部下们一听副大队长的话,都知道说得有些危险,潘克拉托夫转了话题:“听说击落二十架德国飞机会被授予“苏联英雄”称号,波克雷什金,再过一周你就成了,团部这会应该把嘉奖你的报告送上去了吧?”
昨晚团里来过电话统计这边的情况,潘菲洛夫把波克雷什金的战果报了上去,估算着能给副大队长争取枚“红旗勋章”。
“我看你是想勋章快想疯了,打垮了德国佬再说。”
飞行员们的心情是沉重的,身边的很多朋友和战友今天再不会回来了,如果今天的早饭还是在那个不复存在的食堂吃,估计大家就不会这样谈论。但不说点轻松的又能干点什么?沉醉的悲伤中,那会影响作战,小伙子们知道如何调整心态。
吃完早饭的飞行员们在收拾了一下后走向各自的飞机,波克雷什金看见机械师瓦赫年科正在自己的米格飞机座舱里忙着,四周发动机的吼声撕裂着空气,机械师正在进行地面试射,曳光弹划破了刚刚苏醒的天空,将一百米外的一张靶纸打得浑身是洞。瓦赫年科看到他走了过来,很潇洒的跳出机舱:“副大队长,飞机准备完毕,卡壳的机枪已经排除故障。”
在和平时期是禁止这样草率的进行武器试射的机械师蹦蹦跳跳出座舱的,但现在是战争,条例要适时的变通一下——这会上哪找合适的机库靶?
昨天,在飞行员们都去休息以后,机械师们仍然留在忙碌着,今天机械师们又比飞行员们早得多起来。
其实昨天都没几个人睡得好的,大家都有朋友牺牲了,地勤人员也在轰炸中牺牲了几个。这些人是最辛苦的,人们只会记得空中的英雄,能记住这些在飞行员背后默默支持的机械师们的又有几个?如果没有机械师,飞行员什么都不是。
看到瓦赫年科把目光往铺在机翼下面的飞机蒙布上一瞄,说:“副大队长同志,您再稍微打个盹吧。”
波克雷什金这会还是两眼血丝,机械师也一样。摇摇头:“你躺会,我睡够了,去看看其它人的情况。”
“副大队长同志”,这话让波克雷什金想到了自己的责任:副大队长,他对本大队的每一个人都是负有责任的,而不是一味的只追求自己的战果。
瓦赫年科一看副大队长不想睡,就自己钻进蒙布,他真是累坏了。
机场上发动机的吼声混合着清脆的机枪短连射,波克雷什金还真的佩服机械师们,这环境还能睡得迷迷糊糊。
值班人员前来报告,团部要托宾卡派两架飞机去搞清楚布格河西边德军的动向——自从昨天东岸的一场大战后,德国佬在这一带似乎没动静了:从昨天下午入夜开始,连炮弹都没飞一颗过来,对布列斯特要塞的强攻也停了,不知道德国佬又有什么计划。
团部点名要让波克雷什金和一中队的谢苗诺夫中尉执行任务,这让他知道上头一定还有什么计划:波克雷什金已经有两个固定僚机飞行员吉亚琴科和多夫布尼亚——谢苗诺夫是一个有经验的飞行员,昨天跟敌机干了两仗,连德国鬼子都给他颁发了合格证。”
谢苗诺夫中尉的下巴上有一块红红的椭圆形划伤,就象是被灼热的铁条烫伤的:那是被子弹头擦了一下留下的纪念。中尉昨天也打下了两架德国战斗机,但其实最重要的是:他接受过航空目标指示的严格训练。
果然,团部的命令里还有要他们将通讯频率调至陆军通用频段的命令——如果德国佬在大规模调动,远程炮兵将会给他们来一下狠的!
晨曦笼罩着辽阔的草原,两架米格战斗机在平原上空飞行,当飞机爬升到1500米高度时转入平飞状态。这次是侦查任务,这个飞行高度是最有利的:既便于观察,便于空战,又易于躲避敌人的高射炮火。
当接近布格河时,河对岸敌人的高射炮向两架米格猛烈开火,空中稀稀落落地飘浮着几朵云块,虽然飞机是在东侧河岸上空飞行,从这里还是能够看清楚河对岸的情况:没有发现似乎要准备渡河再次发动进攻的的德国部队。
“谢苗诺夫,我们到上面看看。”
“是,副大队长。”
两架米格1开始兜着大圈子高速爬升,波克雷什金很喜欢这样的感觉——米格1的垂直性能是苏联飞机中最好的,一会功夫就能爬升到高空,昨天自己就是靠着这点摆脱了四架梅塞斯米特的纠缠。
在拉至4000米高度改平,从这个高度能看的更远,德国佬的那些小口径高炮对自己也已经没什么用。驾机向正北方向转弯,波克雷什金和谢苗诺夫的脑袋就象拔浪鼓似的来回转个不停,就怕漏掉应该发现的目标。可是西边除了少量的德军步兵,连个大点的炮兵阵地都没发现,更别说德国佬的坦克集群。
“通知陆军,除步兵阵地外,我们没发现20公里内有大规模的坦克集群和炮兵阵地。”
“德国人在干嘛?”波克雷什金一下子搞不明白,这情况还是让陆军的那些指挥员去分析。
“九点钟方向,德国战斗机,两批。”
往那一看,3架梅塞施米特式战斗机,飞行高度与自己的相同,稍高些还有两架,一共5架!必须立即决定该怎么办才行:侦察就是侦察,不能恋战!
梅塞施米特高速接近,继续被动地向前飞行显然不行,两架米格高速转弯,谢苗诺夫紧紧跟着。高度高一些的两架109从左翼高速接近——显然是在做攻击准备。但波克雷什金却只能盯住最先被我发现的那个三机编队的长机,因为德国佬迎头冲过来了!
改变螺旋桨桨叶的迎角,把油门杆推到最大油门位置,米格迅猛地加速迎着敌机冲上去:“谢苗诺夫,干掉德国佬!“
2对5,现在一下子想撤也不可能。刚才谢苗诺夫对着通话器报告自己面临的不利局面,估计机场上的飞机正在紧急起飞。
双方的飞机都在以最大速度迎头急速冲刺,梅塞施米特式在波克雷什金的眼前猛然膨大起来:双方飞机几乎同时开火!狠狠按下发射钮,弹道痕迹清晰,成串的子弹炮弹几乎同时从双方头顶上呼啸而过:在这一瞬间,双方谁也不肯主动退出战斗!
似乎击中了一架,但没功夫去看,就在迎头攻击结束阶段,两架米格采取了最擅长的动作——猛拉操纵杆,飞机几乎是垂直地向高空冲去!
倒扣着头朝下倒挂,视野有限,什么也看不见,但德国佬也不可能对两架米格造成威胁。向右一压驾驶杆,战斗机绕纵轴向右滚转——梅塞施米特式歼击机在迎头攻击之后,必定向左做急上升转弯动作,这样能绕到它们后面!
在两架米格改成平飞状态后,看到梅塞斯米特已经被甩在下面——刚才几乎是垂直向高处冲刺的急跃升动作压得波克雷什金两眼发黑,但是米格1这样的急跃升右转弯动作是德国人做不出来、也跟不上的。
现在,德国飞机只有等着挨揍的份了!
咬住尾巴,紧紧地将最后一架敌机套在瞄准具里,一个点射打得它冒黑烟!“后面有德国佬!”耳机里传来谢苗诺夫的喊声,“往上!”两架米格不得不再次迅猛地向高高空急速爬升:后边的德国佬正在开火,只有这样做才能脱身,并继续保持优势地位——米格的优势在高空,而不是俯冲摆脱,那是德国人想干的!
飞机在急速上升过程中速度在不断地降低,直到飞机即将坠入螺旋的一瞬间,猛压驾驶杆让飞机滚转过来:“来吧,免崽子们!该死的狗强盗!我们才是天空的主人!”
波克雷什金刚才都两眼发黑,但一直以来自己部队有些“不人道“的抗负荷训练不是白费的——德国人就没几个敢这样干!(不要认为螺旋桨战斗机在剧烈动作时飞行员所承受的负荷不如几十年后的喷气式战斗机,而那个时代苏联飞行员接受的抗负荷训练能让其它国家的飞行员望而生畏。)
“副大队长,我的飞机负伤了!”往后一看,谢苗诺夫的飞机正在冒青烟,“怎么样?!”
“发动机快不行了!”
“马上跳伞,到低空再开!我给你掩护!”
已经干掉一架109,要是这会开伞氧气不足不说,德国人有可能攻击谢苗诺夫!迫降也不现实,德国佬不会放过受伤的米格。
看着谢苗诺夫倒扣着掉出机舱,就像块石头一样掉下去:这会要顾自己了!
三吨半重的米格飞机不断剧烈机动着要摆脱后面的德国飞机,现在是一对四!突然,一阵短促而干脆的爆音,不知从哪里来的那么一股巨大的力量把波克雷什金的飞机掀翻,人头朝下倒悬!
飞机刚改平,发现一架109正从旁边高速向前冲去——德国佬的攻击在米格身上凿了几个洞,两架战斗机高速交叉的气流让波克雷什金吓出一身冷汗——“该死的德国佬,这样飞你想把老子撞下来?!”
德国人当然不会在41年就来个“伊万式”的撞击,显然那架梅塞斯米特没估计好距离,估计德国佬这会也在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