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俭,福州城李家的第二号人物,李家船厂,船队,昌隆联号商铺的二掌柜,大掌柜当然是李家的家主李昌隆。他也不负李家的信任,四年来把李家的生意拓展到了所有的开放港口都有李家的昌隆分号,多数的生意都不用李家家主出面只需要李克俭出现,事情就解决的八九不离十了,而他给我的感觉就象一个邻家大哥。
李克俭并没有象传说中的满身锐气,而是很内敛,大概三十多岁的样子,面色较黑,显得面相忠厚老实,个头不高,身材适中,伸出的手来宽厚而大,眼睛不大始终都弯着,配合着半厚的嘴唇始终抿着,好象一直在笑。
“克俭见过老爷,大少爷;”说完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递到我的面前道:“大少爷,这些天外埠有点事,今天才赶回来,您回来我都没有赶来拜见,这是我在泉州一个人手上得到的,我想少爷是学水师的,一定喜欢这个东西就给您带来了,”看我把布包接到手上,李克俭撩袍子就要跪下,我那能让大我十几岁的人跪我,赶忙拉他,却没有拉动,硬是跪下给我和老爸磕了三个头道:“这是谢谢老爷收纳我们,感谢少爷赐名之恩。”
眼看着拉不动,我就没在拉他,只是看他跪完,我还了他半礼。
“克俭,你爷爷就在我们家,你父亲也一直侍侯我,你现在又跟了我这么多年,这些都是应该的,对,城南外我还有个庄子,那个就给你们家了,李福,明天就把地契给你,克俭,最近这几个月你把那庄子料理一下,另外我让我那两个兄弟和你一起把咱们家的族谱重修一下,把你们家这一系加上,到了年底就是正式拜祠堂入门。”
“谢谢老爷。”李克俭和李福的感激是不必说了,不过我还是没有在李克俭身上看到什么,看来是我多虑了,其实想想也是我瞎胡猜,李克俭跟了老爸这么多年,还能有什么外心不成。不过想到我要干的事情还是非常重大的,小心一点比较好。
“李大哥,咱们家的鸦片货源现在有几条?”看到李福走了出去,李克俭已经坐了下来,我问道。
他先看了一下老爸,看老爸没有反对的意思,回答道:“这种货源原来有很多,有法国人,有英国人的,不过现在鸦片货源少了很多,大多数都是法国人直接从他的殖民地拉过来的,离的近,运费便宜,所以现在英国人的货几个大商家都不要,专心和法国人赚钱。”
“有没有德国人?”我问道,搭上德国人的线就能搭上一条军火线,德国人在军火这方面还是物美价廉的,比法国人,英国人不知道厚道多少。
“有时候会偶尔来一两船,咱们接触过几个,一来咱们家不以鸦片为主偶尔买卖上一两船没人说什么,二来德国人因为鸦片带的少合作人也比较少,所以价钱一般都比法人更低一些,不过咱们福州城的大户都不愿意和德人合作,不愿意为一两船货得罪法人。”
我心里有数以后,接下来一直都在询问关于家族生意上的事情,基本上来说家族的生意多数都是在做进口向内地贩卖,小到玻璃球,大到火炮,既有奢侈品也有日用的小玩意,既有自鸣钟这种复杂的工业用品,又有洋火这种简单之极的家用品。
但说起来真正赚钱的则是军火生意,这就要从慈僖老佛爷说起,当年最早买枪购炮的时候,英国人就给大口径炮弹开出了一个天价每发100两银子,慈僖老佛爷那知道这些啊!一听我一顿饭才能吃好几十发炮弹,觉得便宜,连还价都没有就答应下来。自此以后,所有水师最大口径的炮弹一率为每发100两银子,而福建水师作为大清国最早的水师,当年沈宝桢为了节省军费开支上书福建水师部分军火自筹,当然不论多钱,那都是由清政府掏腰包。开始几年还好,果真是节省了军费,这沈宝桢一走,军火自筹就成了水师军官买房子买地的最大的财源之一。
以大口径炮弹为例,出海一趟,打上三四发炮弹,回来途中往李家的船上拉上三四十发,每发三十两的价格就卖给我们李家,李家回过头来,以七十两的价格卖给水师,水师再以一百两的价格往上一报,搞定,三家都不亏,亏的只有国家。当然李家也有法人的进货渠道,以四十五两的价格买进,以七十五两的价格卖出,水师照样以一百的价格报。就这样一来二去,国有资产全落到私人的腰包里,而且你看那仓库里的军火还全是新的,连半个报废的都不会出现。就这样,你发财,我发财,大家发财。
我面上带着笑,心里却是一阵阵的悲哀啊!这就是中国的军队!先进武器装备起来的军队,看来除了钱以外我还需要人,用不同思想武装起来的人。
“少爷,少爷,你怎么了?”已经不再说话的李克俭拿手在我面前晃了晃。
“儿子,你怎么了?是不是这两天累着了。”老爸也一脸的关切看着我。
我勉强挤出了一丝笑,不过那笑一定比哭难看的多,“没事,是有点累了,要不,爸,明天咱们再谈吧!我想我有办法让咱们李家的生意更上一层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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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点痴呆,两眼愣愣的看着房顶,我们没钱我可以想办法赚钱,哪怕去抢,我们没有武器,可以想办法造,造不出来可以用钱买,我们没有人可以去招募,可是如果我们没有思想,没有目标,那么我们还剩下什么?
我突然有一种深深的悲哀,让我觉得孤寂彷徨,我想起了鲁迅先生写的《藤野先生》里那些国人麻木不仁,民族自尊心受到践踏,而我就生活在这个社会里,马上也要成为这其中的一员,甚至还要更过分的去做帮凶。
突然我很恨我自己在下船的那一刻许下的诺言,因为我现在很想哭,很无助的哭。我不是没有办法,不,我有办法,可是却没有力量,我想每个人都有那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吧!
该怎么做,该怎么做?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邦,邦,邦”三更的梆子声响了起来,既然“天干物燥”就让我狠狠的放上一把火,也许只有这样才能把你们烧醒。中国是该动大手术的时候了。
很奇怪,这一晚,我居然睡的异常安稳,再也没有那种负罪感,一点也没有。
从第二天开始,所有接待媒婆,看画片的事情全部都交给老妈和妹妹两人去做,我则开始全力过问家族生意的问题,一边通过一些现代的管理手段开始加强内部管理,一边开始通过一些营销手段加强对货物的流通,加上使用一些现代的逃避关税的办法,将家里大部分进口货物的成本都减低了两成。
我知道最大的生意不是鸦片,不是军火,不是赌场,而是垄断,既然我要在水师边上做军火生意,那就不能再有第二个出现,家里的闲置的小船全部被我派出了用场,只要有水师的船出海就跟上,碰见有别的船只敢接货,当天晚上回来我就会带着一大群家丁上门,用一个更低的价格让他们把货吐出来,不到二十天,福州城除了偶尔还有些不开眼的外来户,军火市场的规则已经被我制定出来。其实刚开始的时候老爸还让我别太嚣张,官府也出面调和,但是两方面见了大量的银票之后,全部撒手,放话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只要别出人命。末了还小声补充一句:出了人命也没事。
鸦片的事情我还没有接手,因为我还没到水师,还没有自己的船能够做走私,加了关税的鸦片比起不加关税的鸦片价格最少高了一成,而且我最想的是和德国的鸦片贩子联系上,所以现在还没有到时候。
而关于招募人员成立乡勇私军的事情,在李克勤回来后也开始进行当中,他刚回来就让他到福建民间去,作为沿海地区,福建民间的自然经济也是被破坏怠尽,应该有很多十五六的年轻人,前期只要带回来二百多人先组个海军路战队的框架,后期再相应的进行扩充。只是把李克勤那小子累的不行,刚跑了趟北洋又要接着跑农村,不过听说是我提议让他们家修族谱以后,那胸脯拍的“邦邦”响,声言一定要挑最好的牲口回来,厄,挑最好的人口回来。
官府方面打交道的一样不能少,那些官大谱大的自然由我那在福州城根深地固的老爸去拜访,疏通,大清国律令,官不能在家乡做,所以这些都是流水的官,在流走之前弄些银子花差花差何乐而不为呢!那些五品左右的小吏一概由我带着几个纨绔子弟出面,一顿花酒就把他们个个搞定,不敢说帮你出生入死,起码帮你拿个人,折腾个小商人什么的还是没有问题。当然我的座师还是时不时的要去拜访一下的,坦述一下作为他的弟子我最近都有那些作人心得。
一个月的假期就这样渐渐的过完了,而我手中的银票也一天一天的多了起来,看着手中那近十万两的银票,我笑了。
当然这个时候我不知道天天和我一起的小鹿天天阴沉着脸。
我也不会知道罗,林,付三家已经把我看做一个大敌。
我更不会知道,天天和我称兄道弟的穆章阿现在在他父亲面前对我的评价是:凶狠,残暴,嚣张,接着又是一个算是优点的评价:会做生意。
明天,明天就要去补实缺了,迎接我的将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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