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对待官员很和善,他相貌壮伟,很有威望,即使是住在深巷里的小孩和妇女,以及远在边疆的少数民族,都知道王德的姓名。御史中丞孔道辅等人,因为一件事向皇帝上奏了王德的过错,于是罢免了王德的枢密院官,把他调出京城,镇守外地,后来又贬官担任随州知府。官员们都为他感到恐惧,而王德自己却像没事一样,神色也不变,只是不会见宾客朋友罢了。一段时间以后,孔道辅去世了,有位朋友对王德说:“这就是害您的人的下场!”王德伤心地说:“孔道辅在这个位置上,尽到了自己的责任,怎么能说是害我呢?可惜朝廷损失了一位直言忠诚的大臣。”说话的人为此终身感到惭愧,而上上下下的官员都认为王德有度量。
宽大有量
《程氏遗书》:“子言:范公尧夫宽大也。昔余过成都,公时摄帅。有言公于朝者,朝廷遗中使降香峨嵋,实察之也。公一日在子唉语,子问曰:‘闻中使在此,公何暇也。’公曰:‘不尔,则拘束己而。’中使果然怒,以鞭伤传言者耳,属官喜谓公曰:‘此一事足以塞其谤,清闻于朝。’公既不折言者之为非,又不奏中使之过也。其有量如此。”
【译文】
《程氏遗书》:“程颐说:范尧夫为人十分宽厚。从前我经过成都时,范尧夫为军中统帅。有人在朝廷上告状说范尧夫的不是,朝廷派中使(太监)去峨眉山烧香,实际上是暗中考察范尧夫的政事。一天范尧夫碰到了程颐,程颐说:‘听说朝廷的使者在这里,你怎么能如此悠闲呢?’范尧夫说:‘如果不这样,反而显得更加拘束。’中使果然十分恼怒,用鞭子打伤走漏消息的人的耳朵。范尧夫手下的官员高兴地对他说:‘这件事足以使他不敢在朝廷中诽谤您,您的清明也可让朝中知道了。’范尧夫既不惩罚告状的人,也不汇报中使随便打人。其度量是如此的大呀。”
呵辱自隐
李翰林宗谔,其父文正公昉秉政时,避嫌远势,出入仆马,与寒士无辨。一日,中路逢文正公,前趋不知其为公子也,剧呵辱之。是后每见斯人,必自隐蔽,恐其知而自愧也。
【译文】
李翰林李宗谔的父亲是李昉,当时正掌握大权,李宗谔避嫌,远离权势,出入时所带的仆人和乘马,与贫寒的读书人没有什么区别。一天,在路上碰到父亲,父亲马前的官吏不知道他是公子,非常厉害地呵斥并侮辱他。此后,李宗谔每见到这个人,自己都躲起来,以免让他认出自己而感到惭愧。
容物不校
傅公尧俞在徐,前守侵用公使钱,公窍为偿之,未足而公罢。后守反以文移公,当偿千缗,公竭资且假贷偿之。久之,钩考得实,公盖未尝侵用也。卒不辨。其容物不校如此。
【译文】
傅尧俞在徐州任太守时,前任太守挪用了公家的钱财,傅尧俞偷偷地替他还债,还没有还完他就被罢免了。接任太守写信给傅尧俞,说他应再还一千缗。傅尧俞拿出全部家产,又借了钱才将这笔钱还完。后来上面查到证据,钱不是傅尧俞挪用的。可他自己始终没有申辩。他能容忍而又不计较已到了这种地步。
德量过人
韩魏公镇相州,因祀宣尼省宿,有偷儿入室,挺刃曰:“不能自济,求济于公。”公曰:“几上器具可直百千,尽以与汝。”偷儿曰:“愿得公首以献西人。”公即引颈。偷儿稽首曰:“以公德量过人,故来相试。几上之物已荷公赐,愿无泄也。”公曰:“诺,终不以告人。”其后为盗者以他事坐罪,当死,于市中备言其事,曰:“虑吾死后,惜公之德不传于世。”
【译文】
韩琦镇守相州时,因为祭祀孔子庙,所以在外住宿。有一个小偷走进房中,举着刀对他说:“我自己养活不了自己,所以要向您借一些财物。”韩琦说:“茶桌上的器皿可以值一千缗钱,全都给你吧。”小偷说:“我想割下你的头,献给西边的敌人。”韩琦随即伸着脖子让他杀头。小偷对他行了个礼,说:“因为人人都称你的度量很大,所以来试试你。茶桌上的器皿我拿走了,但愿你不要将此事泄漏出去。”韩琦说:“我答应终生不告诉别人。”后来,这个小偷因为犯了其他的罪,被判杀头,在刑场上他说了这件事的详细情况。他说:“我考虑到我死后,韩琦的德行将不能传给其他人,所以要说出来。”
众服公量
彭公思永始就举时,贫无余资,唯持金钏数只栖于旅舍。同举者过之,众请出钏为玩。客有坠其一于袖间,公视之不言,众莫知也,皆惊求之。公曰:“数止此,非有失也。”将去,袖钏者揖而举手,钏坠于地,众服公之量。
【译文】
当初彭思永进京考试时,因为贫穷,没有多余的钱,只带了几只金钏,住在旅馆里。一同参加考试的人请他把金钏拿出来看看。在赏玩当中,有一位客人拿了其中的一只藏到衣袖中,彭思永看见了,但也没有说什么,大家都不知道,(后来见少了一只金钏)都惊慌地寻找。彭思永说:“金钏只有这些,没有丢失。”大家准备离去时,偷金钏的人举手作揖时,金钏掉下地来,大家都佩服彭思永的度量。
还居不追直
赵清献公家三衢,所居甚隘,弟侄欲悦公意者,厚以直易邻翁之居,以广公第。公闻不乐,曰:“吾与此翁三世为邻矣,忍弃之乎?”命亟还公居而不追其直。此皆人情之所难也。
【译文】
赵清献公的家位于三条大路交界的地方,住房非常拥挤,他的侄儿们想取悦他,用很高的价钱买了邻居一位老人的房子,以此扩大赵清献公的住宅。他听说这件事后很不高兴,说:“我和这位老人三代都是邻居,怎么忍心抛弃他呢?”命令他们立即把房子还给老人,却不能要回买房子的钱。这是一般人难以做到的。
持烛燃鬓
宋丞相魏国公韩琦帅定武时,夜作书,令一侍兵持烛于旁。侍兵它顾,烛燃公之鬓,公剧以袖摩之,而作书如故。少顷回视,则已易其人矣。公恐主吏鞭笞,亟呼视之,曰:“勿易渠,已解持烛矣。”军中咸服。
【译文】
宋朝丞相韩琦率军驻扎在定武时,晚上写字,命令一位侍兵举着蜡烛站在他旁边。侍兵往别的地方看时,蜡烛烧到了韩琦的鬓发,韩琦立刻用衣袖拂灭了它,像原来一样继续写字。一会儿回过头来,见已换了一位侍兵举着蜡烛。韩琦怕主管的人鞭打那位侍兵,连忙把他叫出来,说:“不要换掉他。他已经知道怎样持蜡烛了。”军队中的官兵都十分佩服他。
物成毁有时数
魏国公韩琦镇大名,日有人献玉杯二只,曰:“耕者入坏冢而得之,表里无瑕可指,绝宝也。”公以白金答之,尤为宝玩,每开宴召客,将设一桌,覆以锦衣,置玉杯其上。一日召漕使,且将用之,酌酒劝坐客,俄为一吏误触倒,玉杯俱碎,坐客皆愕然,吏且伏地待罪。公神色不动,笑谓坐客曰:“凡凡物之成毁,亦自有时数。”俄顾吏,曰:“汝误也,非故也,何罪之有?”坐客皆叹服公宽厚之德不已。
【译文】
韩琦镇守大名府时,一天有人献上两只玉杯,说:“这是种田的人在破坟中找到的,里外都没有瑕疵,真是天下无双的宝物啊。”韩琦用白金酬谢了那人,视它们为珍宝,非常喜爱。每逢举行宴会招待客人,都专门摆一张桌子,上面覆盖锦绸,把玉杯放在上面。一天,招待漕使,要使用玉杯,用它倒酒敬在座的客人,一位官吏不小心,撞倒了玉杯,两只玉杯一起摔碎了,客人都很吃惊,那个官吏伏在地上等待惩罚。韩琦脸色不变,笑着对客人说:“所有的物品是珍重还是毁坏,都有自己的命运。”过了一会儿对那个官吏说:“你是失误造成的,并不是故意的,有什么过错呢?”在座的客人都佩服韩琦宽厚的德行和度量。
骂如不闻
富文忠公少时,有骂者,如不闻。人曰:“他骂汝。”公曰:“恐骂他人。”又告曰:“斥公名云富某”。公曰:“天下安知无同姓名者?”
【译文】
富弼在年轻的时候,有人骂他,他像没听见一样。有人告诉他说:“他在骂你。”富弼说:“恐怕是在骂别人。”那个人又告诉他:“他指名道姓在骂你。”富弼说:“你怎么知道天下就没有同名同姓的人呢?”
佯为不闻
吕蒙正拜参政,将入朝,有朝士于帘下指曰:“是小子亦参政耶?”蒙正佯为不闻。既而,同列必欲诘其姓名,蒙正坚不许,曰:“若一知其姓名,终身便不能忘,不如不闻也。”
【译文】
吕蒙正被任命为宰相,将要准备上朝时,朝中的一位官吏在门帘下指着他说:“这个小子也当了宰相吗?”吕蒙正假装没有听见。这时同行的官员一定要查出说话者的姓名,吕蒙正坚决不同意,说:“如果知道他的姓名,便终身忘不了,还不如不知道。”
骂殊自若
狄武襄公为真定副帅。一日,宴刘威敏,有刘易者亦与坐。易素疏悍,而优人以儒为戏,乃勃然曰:“黥卒乃敢如此。”诟骂武襄不绝口,掷樽俎而起。武襄殊自若不少动,笑语愈温。易归,方自悔,则武襄已踵门求谢。
【译文】
狄青担任真定副统帅。一天,他设宴招待刘威敏,当时有个叫刘易的也一同在座。刘易向来彪悍粗鲁,见唱戏的人扮作儒生,他便勃然大怒,说:“你这发配为兵的小子竟敢侮辱我?”因此不绝于口地大骂狄青,并乱扔桌凳。狄青却神色自若,微笑着说话,语气更加温和。刘易回家以后才醒悟过来,而此时狄青已经来到他家里赔礼道歉了。
为同列斥
王吉为添差都监,从征刘旰。吉寡语,若无能动。为同列斥,吉不问,唯尽力王事。卒破贼,迁统制。
【译文】
王吉任添差都监,跟从主帅刘旰一起出征。王吉平时很少说话,好像没有什么能打动他。被同事所斥责,王吉也不闻不问,只知道尽心尽力地做事。最后终于打败了敌人,王吉升为军队统制。
不发人过
王文正太尉局量宽厚,未尝见真怒。饮食有不清洁者,不食而已。家人欲试其量,以少埃墨投羹中,公唯啖饭而已。问其何以不食羹,曰:“我偶不喜肉。”一日又墨其饭,公视之,曰:“吾今日不喜饭,可其粥。”其子弟愬于公曰:“庖肉为餐人所私食,肉不饱,乞治之。”公曰:“尽一斤可得饱乎?”曰:“尽一斤固当饱。”曰:“此后人料一斤半可也。”其不发过皆类此。尝宅门坏,主者撤屋新之,暂于廊庑下启一门以出入。公至侧门,门低,据鞍俯伏而过,都不问门。毕复行正门,亦不问。有控马卒,岁满辞公,公问:“汝控马几年?”曰:“五年矣。”公曰:“吾不省有汝。”既去,复呼回,曰:“汝乃某大人乎?”于是厚赠之。乃是逐日控马,但见背,未尝视其面,因去见其面方省也。
【译文】
王文公度量宽厚,家人从来没有见过他发怒。吃的东西不干净时,只是不吃而已。家里的人想试试他的度量,将少量的灰尘和墨水洒在他的汤里,他便只吃饭,不喝汤。问他为什么不喝汤,他说:“我有时不喜欢喝肉汤。”有一天又将墨汁洒在他的饭里,王文公看见以后,说:“今天我不喜欢吃饭,你们可以熬一些粥。”他的儿子告诉他:“猪肉被做饭的人吃了一半,我们就吃不饱了,请父亲惩罚那个厨子。”王文公说:“你们估计他吃一斤肉能饱吗?”儿子说:“一斤肉应当可以吃饱了。”王文公说:“那么以后每天买一斤半肉好了。”他就像这样不揭露别人的过失。他的住宅门曾经坏了,管理房子的人准备修补好它,暂时在走廊上开一道门,用来出入。门很低,王文公趴在马鞍上进门,也不问情况。门修好后,重新走正门,也不问。有一位驾车的士卒时间到期了,要辞去,王文公说:“你驾车多长时间了?”驾车人说:“五年了。”王文公说:“我不记得认识你。”驾车的人转身离去,王文公喊他回来,说:“你不是某某人吗?”于是赠给他很多物品。原来,他每天驾车只是背对王文公,王文公从未见过他的面孔,因为他要离去,见到他的背面才认出来了。
器量过人
韩魏公器量过人,性浑厚,不为畛峭堑。功盖天下,位冠人臣,不见其喜;任莫大之责,蹈不测之祸,身危于累卵,不见其忧。怡然有常,未尝为事物迁动,平生无伪饰其语言。其行事,进,立于朝与士大夫语;退,息于室与家人言,一出于诚。人或从公数十年,记公言行,相与反复考究,表里背合,无一不相应。
【译文】
韩琦度量过人,性情浑厚朴实,从不搞小动作。他的功劳为天下人之最,在大臣中地位也是最高的,但从没见过他为此而高兴;担负巨大的责任,经常面临难以预料的祸事,生命处于危险的边缘,但也从没见他忧虑过。他怡然自乐,言行如一,从未见过他因为外部事物而改变,一生中说话从不伪饰。他为人处世,上朝时,站着与士大夫交谈;回来以后,养息在家,和家里人说话,都出于真诚。有一个跟随韩琦几十年的人,记下了韩琦的言行,反复对照,证明他的说与做完全吻合,没有不相应的地方。
动心忍性
尧夫解“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玉者,温润之物,若将两块玉来相磨,必磨不成,须是得他个粗矿底物,方磨得出。譬如君子与小人处,为小人侵陵,则修省畏避,动心忍性,增益预防,如此道理出来。
【译文】
范尧夫解释“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这句话说:玉,是温润的物品,如果用两块玉石相磨,肯定磨不成宝玉,必须用粗糙的矿石,才可以磨得出玉。这就如同君子和小人相处一样,被小人所侵害欺凌,却自己修炼心性,避开小人,心里想清楚,耐心忍让,增加预防能力,这样就可以成为君子。
受之未尝行色
韩魏公因谕,君子小人之际,皆高以诚待之。但知其为小人,则浅与之接耳。凡人于小人欺己处,觉必露其明以破之,公独不然。明足以照小人之欺,然每受之,未尝形色也。
【译文】
韩琦说,无论是君子还是小人,都应当以诚相待。如果知道他是小人,与他交往浅一些就行了。一般人遇到小人欺负自己的时候,总要揭露、说破他,而韩琦却不是这样。揭露当然可以使大家认清小人的真面目,但是当他遇到小人欺负,却暗暗地承受下来,从不在神色上表现出来。
与物无竞
陈忠肃公瓘,性谦和,与物无竞。与人议论,率多取人之长,虽见其短,未尝面折,唯微示意以警之,人多退省愧服。尤好奖后进,后辈一言一行,苟有可取,即誉美传扬,谓己不能。
【译文】
陈瓘性情谦和,从不与人争高论低。和别人谈论,总是谈论别人的长处,即便看到人家的短处,也不当面指出来,只是略微暗示一下他。大多数人回去以后便醒悟了,很佩服他。陈瓘尤其喜欢奖励后辈,后辈的一言一行中有可取之处,他就赞誉传扬,并称自己做不到这一点。
忤逆不怒
先生每与司马君实说话,不曾放过。如范尧夫,十件只争得三四件便已。先生曰:“君实只为能受,尽人忤逆终无怒,便是好处。”
【译文】
先生与司马光说话,从不放弃自己的看法。而与范尧夫,十件事情往往只争得其中的三四件便停下了。先生说:“只是因为司马光能够忍受,即便被人顶撞,也始终不表现出愤怒,这就是好的地方。”
潜卷授之
韩魏公在魏府,僚属路拯者就案呈有司事,面状尾忘书名。公即以袖覆之,仰首与语,稍稍潜卷,从容以授之。
【译文】
韩琦在魏国公府,部下路拯将文书呈报给有关部门,但是文书的末尾却没有签名。韩琦就用衣袖将文书盖起来,抬头与他说话,悄悄地将文书抽出来,从容不迫地交给路拯签上名字。
俾之自新
杜正献公衍尝曰:“今之在上者,多擿发下位小节,是诚不恕也。衍知兖州时,州县官有累重而素贫者,以公租所得均给之。公租不足,即继以公帑,量其小大,咸使自足。尚有复侵扰者,真贪吏也,于义可责。”又曰:“衍历知州、提转、安抚使,未尝坏一官员。其间不职者,即委以事,使之不暇情;不谨者,谕以祸福,俾之自新。而迁善者甚众,不必绳以法也。”
【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