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最有组织的地理书,其特长在专论形势,以地域为经,以史迹为纬,读之不感干燥。
此书卷帙虽多,专读其叙论(至各府止),亦不甚费力,且可引起地理学兴味。
史通刘知几著
此书论作史方法,颇多特识,宜浏览。章氏《文史通义》,性质略同,范围较广,已见前。
中国历史研究法梁启超著
读之可增史学兴味,且知治史方法。
(丙)韵文书类
诗经
希望学者能全部熟读成诵。即不尔,亦须一大部分能举其词。注释书,陈奂《诗毛诗传疏》最善。
楚辞
屈宋作宜熟读,能成诵最佳,其余可不读。注释书,朱熹《楚辞集注》较可。
文选
择读。
乐府诗集郭茂倩编
专读其中不知作者姓名之汉古辞,以见魏六朝乐府风格。其他不必读。
魏晋六朝人诗宜读以下各家:
曹子建阮嗣宗陶渊明谢康乐鲍明远谢玄晖
无单行集者,可用张溥《汉魏六朝百三家集》本,或王恺运五代诗选本。
以上唐宋人诗文集。
唐百家诗选王安石选
宋诗钞吕留良钞
以上唐宋诗选本。
清真词(周美成)醉翁琴趣(欧阳修)东坡乐府(苏轼)屯田集(柳永)
淮海词(秦观)樵歌(朱敦儒)稼轩词(辛弃疾)后村词(刘克庄)白石道人歌曲(姜夔)碧山词(王沂孙)梦窗词(吴文英)
以上宋人词集。
西厢记琵琶记牡丹亭桃花扇长生殿
以上元明清人曲本。
本门所列书,专资学者课余讽诵,陶写情趣之用,既非为文学专家说法,尤非为治文学史者说法,故不曰文学类,而曰韵文类。文学范围,最少应包含古文(骄散文)及小说。吾以为苟非欲作文学专家,则无专读小说之必要。至于古文,本不必别学。吾辈总须读周秦诸子、《左传》、《国策》、四史、《通鉴》及其关于思想、关于记载之著作。苟能多读,自能属文,何必格外标举一种,名日古文耶?故专以文鸣之文集不复录。(其余学问有关系之文集,散见各门。)《文选》及韩、柳、王集聊附见耳。学者如必欲就文求文,无已,则姚鼎之《古文辞类纂》、李兆洛之《骈体文钞》、曾国藩之《经史百家杂钞》可用也。
清人不以韵文见长,故除曲本数部外,其余诗词皆不复列举,无已,则于最初期与最末期各举诗词家一人:吴伟业之《梅村诗集》与黄遵宪之《人境庐诗集》、成德之《饮水词》与文焯之《樵风乐府》也。
(丁)小学书及文法书类
说文解字注段玉裁著
说文通训定声朱骏声著
说文释例王筠著
段著为《说文》正注,朱注明音与义之关系,王著为《说文》通释。读此三书,略可通《说文》矣。
经传释词王引之著
古书疑义举例俞樾著
文通马建忠著
读此三书可知古人语法文法。
经籍籑诂阮元书
此书汇集各字之义训,宜置备检查。
文字音韵,为清儒最擅之学,佳书林立。此仅举入门最要之数种。若非有志研究斯学者,并此诸书不读,亦无妨耳。
(戊)随意涉览书类
学问固贵专精,又须博涉以辅之。况学者读书尚少时,不甚自知其性所近者为何,随意涉猎,初时并无目的,不期而引起问题,发生趣味,从此向某方面深造研究,遂成绝业者,往往而有也。吾固杂举有用或有趣之各书,供学者自由翻阅之娱乐。
读此者不必顺叶次,亦不必求终卷也。(各书亦随忆想所杂举,无复诠次。)
四库全书总目提要
清乾隆间四库馆,董其事者皆一时大学者,故所作《提要》,最称精审,读之可略见各书内容。(中多偏至语自亦不能免。)宜先读各部类之叙录,其各书条下则随意抽阅。
有所谓《存目》者,其书被屏、不收入四库者也。内中颇有怪书,宜稍注意读之。
世说新语
将晋人谈玄语分类纂录,语多隽妙,课余暑假之良伴侣。
水经注郦道元撰戴震校
六朝人地理专书,但多描风景,记古迹,文辞华妙,学作小品文最适用。
文心雕龙刘勰撰
六朝人论文书,论多精到,文亦雅丽。
大唐三藏慈恩法师传慧立撰
此为玄奘法师详传。玄奘为第一位留学生,为大思想家,读之可以增长志气。
徐霞客游记
霞客晚明人,实一大探险家。其书极有趣。
梦溪笔谈沈括
宋人笔记中含有科学思想者。
困学纪闻王应麟撰阎若璩注
宋人始为考证学者,顾亭林《日知录》颇仿其体。
通艺录程瑶田撰
清代考证家之博物书。
癸巳类稿俞正燮撰
多为经学以外之考证,如考棉花来历,考妇人缠足历史,辑李易安事迹等。又多新颖之论,如论妒非妇人恶德等。
东塾读书记陈澧撰
此书仅五册,十余年乃成;盖合数十条笔记之长编,乃成一条笔记之定稿,用力最为精苦,读之可识搜集资料,及驾驭资料之方法。书中论郑学、论朱学、论诸子、论三国诸卷最善。
庸庵笔记薛福成
多记清咸丰、同治间掌故。
张太岳集张居正
江陵为明名相,其信札益人神智,文章亦美。
王心斋先生全书王艮
吾常名心斋为平民的理学家,其人有生气。
朱舜水遗集朱之瑜
舜水为日本文化之开辟人,唯一之国学输出者,读之可见其人格。
李恕谷文集李塨
恕谷为习斋门下健将,其文劲达。
鲒埼亭集全祖望
集中记晚明掌故甚多。
潜研堂集钱大昕
竹汀在清儒中最博洽者,其对伦理问题,亦颇有新论。
述学汪中
容甫为治诸子学之先登者,其文格在汉晋间,极遒美。
洪北江集洪亮吉
北江之学长于地理,其小品骈体文,描写景物,美不可言。
定庵文集龚自珍
吾少时心醉此集,今颇厌之。
曾文正公全集曾国藩
胡文忠公集胡林翼
右二集信札最可读,读之见其治事条理及朋友风义。曾涤生文章尤美,桐城派之大成。
苕溪渔隐丛话胡仔
丛话中资料颇丰富者。
词苑丛谈徐釚
唯一之词话,颇有趣。
语石叶昌炽
以科学方法治金石学,极有价值。
书林清话叶德辉
论列书源流及藏书掌故,甚好。
广艺舟双楫康有为
论写字,极精博,文章极美。
剧说焦循
宋元戏曲史王国维
二书论戏剧,极好。
既谓之涉览,自然无书不可涉,无书不可览。本不能胪举书目,若举之非累数十纸不可。右所列不伦不类之寥寥十余种,随杂忆所及当坐谭耳。若绳以义例,则笑绝冠缨矣。
国学要籍解题及其读法
自序
我对于学问,件件都有兴味。因为方面太多,结果没有一方面做得成功。著述更不必说,始终没有专心致志好好地著成一部书。近几年来我名下的出版物,都不过一个学期中在一个学校的讲义,而且每学期所讲总是两门以上的功课,所编总是两种以上的讲义。我生平有种坏癖气,曾经讲过的功课,下次便不愿再讲。每次所讲总是新编的,匆匆忙忙,现蒸热卖,那里能有满意之作!所以每次讲完之后,便将讲义搁起,预备重新校改一番才付印。但每到休讲期间,又贪着读别的书去了;假期满后,又忙着著别的讲义。因此旧稿总没有时候整理,只好把他放在箧底再说。两三年此类的讲稿有好几种哩!这部《要籍解题及其读法》便是其中之一种。
这部讲义是两年前在清华学校讲的。清华当局指定十来部有永久价值的古书,令学生们每学期选读一部或两部,想令他们得些国学常识而且养成自动的读书能力。这种办法,我原是很赞成的。当局因请我把这十几部书的大概和学生们讲讲。我答应了,每隔一星期来讲一次。一学期间,讲了从《论语》到《礼记》这几部。本来下学期还打算续讲,不幸亡妻抱病,跟着出了丧事,我什么功课都做不下去。因此向学校辞职,足足休讲了一年。现在虽再来学校,也没有续讲的机会。
说“要籍”吗,中国最少也有一百几十种。像这部讲义讲的不伦不类几部书,算什么东西呢?何况是现蒸热卖的粗制品,当起稿时已经没有多翻参考书的余裕,脱稿后连复看的工夫也没有。这样作品,如何可以见人?所以许久不愿付印,为此。
清华同学们不答应,说各处纷纷函索传钞,不胜其扰,说现在《清华周刊》要编辑丛书,决定把他充当第一种,已经付印了,而且要求我作一篇序文。我无法拒绝,也只好随顺。
我想,一个受过中学以上教育的中国人,对于本国极重要的几部书籍,内中关于学术思想者若干种,关于历史者若干种,关于文学者若干种,最少总应该读过一遍。但是,生当今日而读古书,头一件,苦于引不起兴味来;第二件,苦于没有许多时间向浩如烟海的书丛中埋头钻研;第三件,就令耐烦费时日勉强读去,也苦难得其要领。因此,学生们并不是不愿意读中国书,结果还是不读拉倒。想救济这种缺点,像“要籍解题”或“要籍读法”一类书,不能不谓为适应于时代迫切的要求。我这几篇虽然没有做得好,但总算在这条路上想替青年们添一点趣味,省一点气力。我希望国内通学君子多做这类的作品,尤其希望能将我所做的加以是正,例如钱先生新近在《清华周刊》发表的《论语解题及其读法》之类。同时我也要鞭策自己,在较近期内对别的要籍能再做些与此同类的工作。
这部书里头所讲,有许多是前人讲过的,并非全属自己创见。为什么不一一注明呢?因为(一)编讲义时间匆忙,没有查原书。(二)为学生们方便起见,若噜噜苏苏的引那一说驳那一说,倒反令人头痛,不如直截了当,我认为可采之说就采入,省些闲文。总而言之,这部书不是著述,不过讲堂上临时演说。凡有与著述体例不符之处,希望读者原谅。
“先入为主”,原是做学问的最大毛病;但人人都知道这是毛病,却人人都不容易破除。即如我这部书,讲《论语》推重戴望,讲《史记》推重崔适,也可以说是我个人的僻见。其实教一般青年,不该如此。此外各篇犯这类毛病还不少。我所以不甚愿意立刻付印,就是为此。即已付印,我不能不声明一下。
临了,我还想和青年们说几句话。——诸君对于中国旧书,不可因“无用”或“难读”这两个观念,便废止不读。有用、无用的标准,本来很难确定。何以见得横文书都有用,线装书都无用?依我看,著述有带时代性的,有不带时代性的。不带时代性的书,无论何时都有用。旧书里头属于此类者确不少。至于难读、易读的问题呢,不错,未经整理之书,确是难读,读起来没有兴味或不得要领,像是枉费我们的时光。但是,从别方面看,读这类书,要自己用刻苦工夫,披荆斩棘,寻出一条路来,因此可以磨炼自己的读书能力,比专吃现成饭的得益较多。所以我希望好学的青年们最好找一两部自己认为难读的书,偏要拼命一读,而且应用最新的方法去读他。通读之后,所得益处,在本书以内的不算,在本书以外的还多着哩。
十四年十一月十七日梁启超清华北院二号
(第一章)论语孟子附论《大学》《中庸》《孝经》及其他
总说
《论语》、《孟子》两书,近人多呼为“经书”,古代不然。汉儒对于古书之分类,以《诗》、《礼》、《乐》、《易》、《春秋》为“六艺”,亦谓之“六经”,实为古书中之最见宝贵者。次则名为“记”或“传”,乃解释或补助诸经者,《论语》即属此类。又次则为诸子,乃于六经之外别成一家言者,《孟子》即属此类。故《论》、《孟》两书,在汉时不过二三等书籍。然汉文帝时已将此二书置博士,(“置博士”者,在大学中专设一科以专门之博士任教授也。)是曾经特别崇重,然不久亦罢。(罢博士者,废此专科也)六朝、隋、唐以来,《论语》研究尚盛,《孟子》则亦侪于诸子之列耳。自宋儒从《礼记》中抽出《大学》、《中庸》两篇,合诸《论》、《孟》,称为“四书”,明清两代,以八股取士,试题悉出“四书”,于是“四书”之诵习,其盛乃驾“六经”而上之。六七百年来,数岁孩童入三家村塾者,莫不以“四书”为主要读本,其书遂形成一般常识之基础,且为国民心理之总关键。
《论语》编辑者及其年代
《汉书·艺文志》云:“《论语》者,孔子应答弟子时人及弟子相与言而接闻于夫子之语也。当时弟子各有所记,夫子既卒,门人相与辑而论纂,故谓之《论语》。”据此,则谓《论语》直接成于孔子弟子之手。虽然,书中所记如鲁哀公、季康子、子服、景伯诸人,皆举其谥,诸人之死皆在孔子卒后。书中又记曾子临终之言,曾子在孔门齿最幼,其卒年更当远后于孔子。然则此书最少应有一部分为孔子卒后数十年七十子之门人所记无疑。书中于有子、曾子皆称“子”。全书第一章记孔子语,第二章即记有子语,第三章记孔子语,第四章即记曾子语,窃疑纂辑成书当出有子、曾子门人之手,而所记孔子言行,半承有、曾二子之笔记或口述也。
《论语》之真伪
先秦书赝品极多,学者最宜慎择。《论语》为孔门相传宝典,大致可信。虽然,其中未尝无一部分经后人附益窜乱;大抵各篇之末,时有一二章非原本者。盖古用简书,传钞收藏皆不易,故篇末空白处,往往以书外之文缀记填入,在本人不过为省事备忘起见,非必有意作伪。到后来展转传钞,则以之误混正文。周秦古书中似此者不少,《论语》中亦有其例。如《雍也篇》末“子见南子”章,《乡党篇》末“色斯举矣”章,《季氏篇》末“齐景公”章,《微子篇》末“周公谓鲁公”、“周有八士”章,皆或与孔门无关,或文义不类,疑皆非原文。
然此犹其小者。据崔东壁(述)所考证,则全书二十篇中末五篇——《季氏》、《阳货》、《微子》、《子张》、《尧曰》——皆有可疑之点。因汉初所传有“鲁论”、“齐论”、“古论”之分,篇数及末数篇之篇名各有不同,文句亦间互异,王莽时佞臣张禹者合三本而一之,遂为今本。(见《汉书·艺文志》、《张禹传》及何晏《论语集解序》。)此末五篇中,最少应有一部分为战国末年人所窜乱。其证据:一、《论语》通例,称孔子皆曰“子”,惟记其与君大夫问答乃称“孔子”。此五篇中,屡有称“孔子”或“仲尼”者。二、《论语》所记门弟子与孔子对面回答,亦皆呼之为“子”。对面呼“夫子”,乃战国时人语,春秋时无之,此五篇中屡称“夫子”。三、《季氏篇》“季氏将伐颛臾,冉有、季路见于孔子”云云,考冉有、季路并无同时仕于季氏之事。四,《阳货篇》记“公山弗扰以费畔,召子欲往”云云,又记“佛肸以中牟畔,召子欲往”云云,考弗扰叛时,孔子正为鲁司寇,率师堕费,弗扰正因反抗孔子政策而作乱,其乱亦由孔子手平定之,安有以一造反之县令而敢召执政?其执政方督师讨贼,乃欲应以召,且云“其为东周”,宁有此理!佛肸以中牟叛赵为赵襄子时事,见《韩诗外传》。赵襄子之立,在孔子卒后五年,孔子何从与肸有交涉?凡此诸义,皆崔氏所疏证,大致极为精审。(参观《崔东壁遗书》内《洙泗考信录》,《畿辅丛书》中亦有此书。)
由此言之,《论语》虽八九可信,然其中仍有一二出自后人依托,学者宜分别观之也。
《论语》之内容及其价值
《论语》一书,除前所举可疑之十数章外,其余则字字精金美玉,实人类千古不磨之宝典。盖孔子人格之伟大,宜为含识之俦所公认,而《论语》则表现孔子人格唯一之良书也。其书编次体例,并无规定;篇章先后,似无甚意义;内容分类,亦难得正确标准。略举纲要,可分为以下各类。
一、关于个人人格修养之教训。
二、关于社会伦理之教训。
三、政治谈。
四、哲理谈。
五、对于门弟子及时人因人施教(注重个性的)的问答。
六、对于门弟子及古人时人之批评。
七、自述语。
八、孔子日常行事及门人诵美孔子之语。(映入门弟子眼中之孔子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