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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降南方的暴雨下到第十天的时候,洛阳也终于迎来了四十多天烈日炙烤后的第一场蒙蒙细雨。细雨总共下了不到一天,根本对于严重的干旱没有多少实际的作用,不过他却有着非凡的象征意义。在这数个时辰的降雨中,三个“客人”接连而至:叶家与南乘风的援军,以朝圣驾回京后对陈博他颁下的第一道圣旨。
几乎在张晋根前脚刚一踏出州府之时,一匹快马便沿着这几天里迅速设立的,直通汝南前线的驿道飞驰而去。两天之后,正在汝南集结候命的三万扬部队便冒着大雨毅然开拔。大雨虽然严重地影响着他们的行进,不过此时已进入兖州的叶浩栋却在烈日和干旱之下苦不堪言。虽然两军的出发时间整整相差了四天,但阴差阳错之下,叶浩栋也不过只比扬州军快了两个时辰而已。
由于早已通过斥堠知道两军行止,杨诚刻意让叶浩栋的部队驻扎在洛阳城西北角,扬州军则负责东南角,两军之间隔着荆州诸营及戒备森严的洛阳城,碰头的机会微乎其微。虽然有自己在这里,两家都不敢明目张胆的闹起来,不过之前毕竟是死敌,杨诚却也不得不防。
安顿好两军后,派人请来两军主帅,聚于洛阳城西的中军大营。叶家自然是叶浩栋亲来,而南乘风此时还在豫州途中,代替他领军驰援的便是他手下最得力的秣陵郡守石容康。石容康大约四十左右,身材高挺,与矮小的南乘风炯然不同。在扬州军的核心将领中,他是唯一一个不是出身水师的,没有那扬州军招牌似的古铜肤色,只着便装的他显得颇有些儒雅之色。
两人相见时,叶浩栋仅是瞄了他一眼,便再不看向他。常人总容易被石容康的外表所欺骗,看似文儒的他,却是叶浩栋深以为戒的强劲对手。南乘风与水战见长,这一次在徐州一直力压叶家大军的,却主要是这石容康。本来他攻下沛城后的第一个目标便是石容康,却没想到因叶浩仁的冲动打乱了一切部署,两人以后恐怕再有没在战场上对阵的机会了,想到这一点就不由叶浩栋感到失落。很多人终其一身都难寻一个实力相当的对手,而他却只能与其失之交臂。
石容康却更干脆,连瞧也没瞧叶浩栋,仅在杨诚引见时侧身拱了拱手,便算是见礼了。他并不是一个善于言谈之人,除了应付般的与杨诚客套外,但一直好奇打量着营中的一切,宛若一个初入军营的人。反倒是杨诚见他这般举动,心里暗自留了意,他虽然不了解石容康,不过对方毕竟是南乘风指定统领三万扬州军的主将,又岂会是泛泛之辈。
寒喧过后,杨诚直接领二人到了土墙后一座高过洛阳城头丈许的高台上。此时的洛阳笼罩在无尽的细雨之中,显得异常静谥,只不过遍布的警戒塔楼和隐约可见的人影晃动,都显示出当前紧张的气氛。
听了杨诚简单地介绍了洛阳城的情况后,叶浩栋皱眉问道:“大将军定有破城之法了吧。”当初他只道沛城便是难攻之城,但与洛阳相比,简直只能算是一个简陋地村寨了。当初他以优势兵力攻打沛城,仍然损失惨重,而现在围在洛阳城外的朝廷大军,即使加上他和南乘风的部队,总共也才十万多一些,还城中守军的一半也不到。以他的谨慎稳重,自然知道要取洛阳实在是困难重重。
“二位将军有何看法呢?”杨诚并没直接回答,反而将问题抛给了两人,神色间颇有些考究之意。他虽然已经有了破城之法,不过那却与强攻无异,并没有丝毫讨巧。若是能有更好的法子,他也不必选择这一耗费巨大的方法了。
“刺史大人有令,末将一切旦听招讨大将军之令!”石容康面无表情地回答道。叶浩栋却是面露苦思之色,沉吟不语。叶家现在这个局面,正需要杨诚的鼎力支持,只要有讨好的机会,他当然不愿放过。只不过杨诚这么久都只能选择最无奈地战法,又岂是他能随便破解的。洛阳虽非铁板一块,但得益于孙尧安之前做出的布置,想要渗透进入加以分化简直是不可能的。
“虽然无奈,不过我只能选择强攻。”杨诚无奈地说道。单以荆州军,未免有些势单力薄,叶家和扬州军的兵力当然也是攻城的主力,是以他也并没有隐瞒之意。
叶浩栋条件反射地摇头道:“洛阳兵力强于我军,物资充足,强攻恐怕只是徒增损伤。”虽然郑氏死守洛阳的策略并不为他所欣赏,不过却也并非毫无可取之道。朝廷大军虽然处于进攻者的主动地位,但粮草却是要命的一环。杨诚这边不必说了,就是他们两军,要想完全自己承担粮草,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短时间内或可勉强维持,但只要延续上一两个月,必然会成为一个难以承受的压力。
且不说现在豫州被南乘风掠劫一空,就算是以前完全操控在叶家手里,要想维持在洛阳这三万大军的粮草供给,也不是件轻松的事情。三万将士,至少得需要近十万民夫才能保证粮草不缺。豫州可没有荆州军那样数量惊人的马车车队,维持供给线的主力只能靠人力挑扛。一担粮食被运到洛阳,途中所耗恐怕就远远不止了。至于扬州军,虽然有数量庞大的船队,不过船队顶多可以到兖州武平,比起他们也少不了多少路程。
在当前的形势下,就算撇开干旱、暴雨这些因素,只要郑氏稳守洛阳,最先顶不住的定是朝廷大军。围困围困,这本是将敌人围致水尽粮绝地困境后再一举破敌,可现在这形势,还真不知道到底是谁困住了谁。想到这里,叶浩栋不由有些忧虑,天下虽然仅剩洛阳一城未平,但这一城却着实要命。
“一月之内,必须攻下洛阳。”杨诚斩钉截铁地说道,叶浩栋那种种考量,他早就想过千百遍了。正是如此,他才会让老程一口气造出千辆巨型投石车,以求速战速决。“当然,强攻必然失败,不过有了此物,攻下洛阳却并非难事。”看着叶浩栋欲言又止的样子,杨诚终于转上了正题,指着百步外的校场,脸上浮着一丝笑意。
校场上,几名士兵正熟练地给投石车装上“石”弹,另有几人紧张地调试着。“轰!”石弹穿透雨幕,直落在八百步外的一个土丘上,砸下了一个深坑。那平地上的土丘异常突兀,显然是做为靶标之用,叶浩栋见状不由微露惊讶之色,连一直面无表情的石容康也微微动容。
表演并没有结束,从第一辆投石车发射之后,离其前后左右十步之遥的四辆投石车也先后出石弹。每一颗石弹都正中那个土丘,差别最大的,离第一颗石弹砸出那个深坑也不过两三步之遥,更有一颗正中那个坑中,精准得令人难以置信。
这一下,二人脸上的惊讶之色已经显露无疑,情不自禁张开的嘴更是久久不能闭上。投石车向来都是攻城必不可少的利器,但它与弓弩最大的差别,便是其远远逊色的精准度。要知道即使是弓箭,在战争中的精准也更多的是靠天意,两军对阵时,全靠箭雨的数量来给敌人造成巨大的伤亡。当然,杨诚的荆州军完全就是变态的异种了,别人军中千里挑一的神射手,到了荆州军很可能要排到末尾的可怜地位,其造成的伤害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但即使相比与普通的弓弩手队,投石车的命中也可以说是“神鬼莫测”了。一来投石车的使用不便,让它的制作也远比不上弓箭那样系统化,除了杨诚的军械营外,整个大陈还没有一支部队有专门用来制作投石车的工匠。一遇战事要用的时候,都是临时寻找工匠,甚至是稍有些经验的士兵来制作,大小虽然差不多,不过细处却是千差万别,各个部件的不同更导致了投石车功能上极大差别。二来投石车的石弹大多是临时采取,形状重量都各不相同,当然远远不能同规格几乎相同的羽箭相比了,即使是同样的力道、角度,同样的投石车先后投出的两颗石弹也会有极大的差别。
叶浩栋和石容康都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可是熟知投石车种种缺陷的他们,见到此景心中的震憾仍然是难以形容地。似乎是存心要表演一般,在二人惊呆的这段时间里,几名士兵在原来那个土丘附近又堆了一个土丘,五辆投石车轮番上阵,又打出了与之前毫不逊色的成绩。二人此刻似乎似乎已经麻木了,连一声惊叹也没有发出。
过了好一会儿时间,二人才先后回过神来。“有如此神器相助,洛阳必下!”叶浩栋极是赞叹,恋恋不舍地看了那几辆投石车一眼后,才转向杨诚。八百步内精准命中,除神器二字,叶浩栋已经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了。
“敢问招讨大将军,此类利器有多少?”石容康却是死死地盯着校场方向,似乎心神全被其吸引了。相比于叶浩栋,他对投石车的认识要深刻得多。要知道投石车除了是攻城守城的利器,更是大型舰上必备武器。他虽然不是水师出身,不过南乘风的战舰、军需多是由他经手打造。他之于南乘风,也就差不多张识文之于杨诚,都是“管家”,只不过文武之差而已。
看到这五辆投石车后,之前扬州水师所配备的那些,简直是狗屁不如了。若是每艘水师战舰上能装备数辆这样的投石车,水战的局面几乎要完全改写了,至少那大量配备的近程弓箭手、肉搏枪矛手,便几乎没有多少用武之地了。如此威力的石弹,只要命中五六颗,便足以令一艘普通战舰丧失战力。即使是那种超大型的战舰,也经不过多少下,若是命中要害,数量还得成倍减少。扬州水师在水面的敌人大多是海盗水寇,那些舢板小船只怕连一下都承受不住。
听了石容康的话,叶浩栋也回过神来,略有些期待地看着杨诚。这种投石车对扬州水师意义非凡,对叶家又何偿没有作用呢。城楼上若是安放一二十辆这样的投石车,其威力简直可以用恐怖来形容。之前若是汝南城有此投石车相助,又岂会如此轻易被攻破。有了城墙的优势,不说别的,至少对方的大型攻城武器想要靠近都成问题,守城的优势自然成倍增长。
杨诚却是早已料到这个效果,淡淡一笑,并没有直接回答二人,面露难色地说道:“利器倒是利器,只不过造价却是不菲。我本想造一千辆以攻洛阳,可惜……”张识文敲了皇帝三万两的事情杨诚已经知晓,当然也就明白交州现在府库已经到了何种程度,逼得一向稳重的张识文也不得不将主意打到皇帝头上。他要想造一千辆,这个缺口根本不是现在的交州可以承受的,皇帝那里已经打过一次主意了,自然不能得寸进尺。
一千辆!二人均有些发愣,似乎有些不敢想像,当这一千两威力巨大而精准无比地投石车,在洛阳城外摆开阵式时,将是一番如何的景象!
“一辆大概需要多少?”叶浩栋咬了咬牙,信誓旦旦地说道:“叶家虽然家底不厚,不过若大将军所需,即使是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这可是一次讨好杨诚的绝好机会,他自然不愿轻易放过。更何况不出这点血,自己又怎么好开口向杨诚索要这种投石车呢。叶家虽然这次损失惨重,不过却在扬州军攻抵达汝南前将贵重财务尽数转移,再加上徐州所得一直放在军中还来不及运回,家底仍然算得上丰厚。
“扬州府虽不充盈,不过若为尽快平叛,倒也不会吝啬。”石容康也不甘落后地表态。扬州刺史虽然是南乘风,不过他可是一直管着钱粮物资的,对于扬州的家底当然远比别人清楚。虽然这事最终需要南乘风来决定,不过如此利器,视战舰如子女般的南乘风,当然没有放过的理由。
“好!”杨诚正巴不得二人说这话呢,当下立即赞道:“二位对朝廷一片忠心,愿为平叛出一分力,这事我一定会向朝廷为你们请功!只是这种投石车一辆便需要五百两银子,你们也有各自的困难,我看就各出两万五千两如何?其他的我再想想办法,嗯,洛阳之战后,这些投石车也没用,你们若不嫌弃,就各取五十辆去吧。”
虽然撒了谎,不过杨诚却脸不红心不跳的。不过他倒并没有夸大多少,虽然交州州府向军械营订购一辆只需要六十两,不过这其中却占了绝大的便宜。木材、铁矿等交州出产的物资,差不多只算了工钱,连成本也不用出;至于军械营的制作费用,更是极低,连外界所付工匠的工钱都不到。综合算来,若是外人制作这样一辆投石车,虽然要不了五百两,不过却也是六十两的数倍。再加上从交州到洛阳的运费,杨诚倒也没“赚”多少了。
对于杨诚开出的价码,二人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或许是其显示出的威力太过震憾,在二人心目中的价值自然能够得上此数了。二人最关心的,倒是杨诚最后那句话。他们出钱的目的,虽然是要向杨诚示好,不过能够得到实惠更是求之不得了。倒是交州的实力让二人留了些心,一千辆投石车,若按杨诚所说,那可就是五十万两银子。放在太平时节倒算不上什么,但现在这样的情况下,便不是那么简单了。更何况荆州军对外的战事一直由交州负担,打仗可是最花钱的了,交州还能有如此丰厚的家底,可见其是何等富庶。
“我叶家自然要为大将军分忧,这样吧,我立即修书给父亲,想办法凑齐五万两。”叶浩栋主动分忧道。他虽然并不负责理财,不过对于叶家的家底倒也多少有些了解,这差不多也是叶家现在能够抽得出来的极限了。
“扬州虽然并不富裕,不过十万两还勉强能拿得出。”石容康倒不是为了与叶浩栋比富,只不过对于这投石车心里已是志在必得。五十辆,还不够装备扬州水师的呢。扬州一直学杨诚奉行精兵之策,并没有急于扩军,钱粮上的负担自然要轻得多。
“太好了。”听到二人的话,杨诚简直喜出望外。交州现在穷哇,这才逼得一向老实的他也不由得敲敲竹杠了,没想到的是二人竟然如此“配合”,本来想有能多出两万两让张识文稍稍轻松点,却没想到竟然敲到这么大一笔。有了这些钱,差不多已经可以还清交州现在的欠债了。至于将这投石车交给二家,他倒也并不担心,洛阳一平后,两家难不成还敢冒天下之大不讳而打起来不成。更何况那些投石车需得精心维护,日后二家要“养”好它们也够他们伤脑筋了。
六万两来打洛阳之仗,表面看似乎是大手笔了,不过杨诚却是有自己的打算。若是强攻洛阳,恐怕死伤六万人都未必能成,以六万两来换回六万人的性命,岂不是赚翻了。更何况这战事久拖不决,单是所耗的粮草便极为恐怖了。粮食现在可是多少钱都换不来的,消耗越多,后面的难关便越难过了。
敲完了竹杠,杨诚极是客气的送走二人,从怀中展开之前接到的圣旨一看,不由轻轻地叹了口气。圣旨上仅有几个字:盼卿速来长安。(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