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当天夜里到过葡萄藤酒馆?”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记得。”
“可在这个本子上,你写得清清楚楚。”
“那只是我的小说。”
“从这里面看,你很了解那个酒馆。”
“因为我去了一趟,在我的朋友被杀后我想去看看。”
“只是这么简单吗?让我来设想一下:你是个酒鬼、同性恋,你几乎每天去那个酒馆酗酒。你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也许是你说谎,但也许是真的,因为你烂醉之后回家,第二天醒来你就不记得前一天晚上的事。我们不排除这样的可能性:你杀死了你的朋友,也可能是你的恋人。”
“你比我会写小说,不过这样的情节很恶俗。我再说一遍,那个本子上写的只是小说,虚构的,你明白吗?是一种可能性。只不过我用第一人称,但那个‘我’绝对不是我。如果你认为我在小说里可以杀死一个人,那你尽管判我有罪。”
警察和我对视了相当长的时间。“那么之后呢,你在拐角处停下来之后?”他问。
“我还没有想到。”。
“之后你杀死了他,对不对?”
我看了他一眼,他说:“我是说在小说里。”
“也许是我,也许是你们抓到的那个人,也许是别人。这些都还在我的构想中。”
警察沉默不语了,他似乎在冥思苦想,又似乎只是陷于某种空虚。
他终于说:“其实凶手已经认罪了,交待了几乎所有的作案细节。我们也不认为是你干的。”
“既然这样,我可以走了?”
“是的,暂时是这样。”警察拿手梳了梳头发。
“请把小说还给我。”我向他伸出手。
之后我一直走在街上,试图回忆五月十九日夜里在拐过街角之后所发生的事情,而唯一清晰的印象是照在石头房子上的月光。我的朋友说要写“人的困境”,而或者他正用死亡和遗忘使我成了一个困境中的、靠墙而立的、等待的影子。遗忘让时间凝滞不流,而我不过还停留在那个岔路口的街角。之后我一直走在街上,疑惑着是自己杀死了他还是他操纵了我和那个所谓的凶手,使我们成为他游戏中茫然的棋子。之后我一直走在街上,而在记忆、时间和死亡的思索之间,我渐渐感受不到现实的重量。
2003年7月于新加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