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沧遗一面往后挪动身体,一面不忿地大喊起来:“我只是想夺回自己的一切,我有什么错?这不都是公公你教我的,大事面前不拘小节,只要能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又如何?这都是你教我的,我不过是按照你教的做,我有什么错!要怪,就怪你自己!”
“好啊,怪我自己!”宝湘怒极反笑,“所以,我死了,死在晋陵。可是,我又活了。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如今我要全部收回来了!包括,你的命!”
“你敢,你和父亲都曾发誓,要永远效忠,否则天打雷劈万劫不复。”
闻言,宝湘不禁仰头大笑起来:“哈哈,誓言算什么东西?天雷是吧,要劈就只管来!至于那死鬼,连亲生儿子都可以牺牲,我恨不得老天多劈他几次,以泄我心头之恨!”
笑罢,又端起了那温柔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放心,杂家还没玩够呢,你不会死。真的。你只会、生不如死!”
“杂家效仿云云,也为陛下您量身打造了一个笼子。”
蓦然,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从大殿里传了出来……
云意远远听闻那凄厉的惨叫,脚步顿了顿,却见廊檐下转出一人,白衣如画,撑着青色的纸伞,翩然而来。
“云云,有好消息。”冰山雪莲般的面容上绽放一个清美之极的笑容,清雅的嗓音难掩激动:“父皇他,醒了。”
云意闻言怔了下:“父皇、醒了?”
“是。刚传来的消息。”风息温柔地扶了扶她的面颊,云意激动的一把抓住他的手,惊喜道:“我们立刻回天域!”
天域,皇宫。
白静然正扶着原梦齐缓缓走出大殿,阳光洒落,带给人一片沁人的暖意。
原梦齐仰头望着天空,深吸了口气,只觉得之前仿佛做了场噩梦,噩梦醒来,已换了天地。
想到自己入魔时犯下的错,不禁长声一叹:“不知画楼他性命如何?都怪我……”
“别自责了。此事谁也想不到。那孩子是个有福气的,相信蜀山有会办法救他。”白静然软声安慰道,小心翼翼地扶着他下了台阶。
刚醒来,浑身的功力也都散尽,如今的他很是虚弱,她不得不小心。
原梦齐将愧疚埋在心底,转而问起了别的:“微瑕那孩子今天的情况如何?”
白静然不禁沉默,那孩子亦是好的,可惜,命太薄。为了救梦齐,耗尽了精神力,加上他本身宿疾发作,如今已经是油尽灯枯,就连神仙谷的谷主都无能为力。
她的沉默,让原梦齐不禁深深叹息:“我们、去看看那孩子吧。但愿小云儿能及时赶回来,让他可以见上最后一面。”
话刚说完,就见到一声熟悉的“父皇”。
原梦齐转头,只见一道红色的身影飞奔而来,下一刻已经狠狠扑进怀里,下意识地将来人抱住,虚弱的他不禁后退了两步,在白静然的扶持下才堪堪稳住。
“这孩子,还这么毛躁!”白静然嗔了下,脸上却吟着笑意,眼底隐约流动着水光。
一家团聚,一直是她多年的愿望。虽多经波折,如今到底算的圆了梦,这让她倍感欣慰。
父女俩相拥了好一会才分开,云意仔细端详着父皇,见他虽是虚弱苍白,眼底却十分清明,不禁轻轻舒了口气。
“父皇的身体,可还好?”
原梦齐笑点头:“父皇很好,你不必担心。”顿了顿,道:“我们正打算去看玉公子,你既回了,正好一起过去。”
“他、情况怎样?”云意迟疑着问,传信中提到,他似乎快要死了。
白静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叹道:“去看看吧,那孩子也是个可怜人。”因为一本武学而被灭族,如今又沦落到这个境地,实在令人揪心。
几个人来到玉微暇住的宫殿,还未入内,便听得里头传出一声痛哭:“哇,公子!公子,你醒醒!”
云意等人连忙快步入内,但见天星伏在床头,哭得好不伤心,而床上的玉微暇,脸白如纸,纹丝不动……
饶是做了心理准备,看到这一幕,云意的心还是止不住一沉。感觉有些难过,这个男子为救她的父亲牺牲性命,而她竟然连最后一面也没赶上。
正想着,却见生气全无的玉微暇忽然睁开了眼睛,直直看着站床边的云意,暗淡的眼如同星子陡然亮了起来,白色的唇颤动着:“你、来、了?”
痛哭失声的天星陡然止住了声音,抬起头怔怔然不可置信地盯着玉微暇:“公、公子?”
玉微暇却似乎没有听见,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云意,眼也不眨。
白静然和原梦齐相视一眼,连忙将呆住的天星给拉着一起出去,将空间留给云意二人。
云意轻轻坐下来,看着他道:“是的,我回来了。玉微暇,谢谢你。”
玉微暇怔怔看了她半晌,忽而露出一丝浅淡如烟云的微笑:“你回来、就好。”
说着,冰凉的手忽然攀上她的手背,云意怔了下,没有抽开。
玉微暇微笑着定定看她:“若有来生,请、请给、给我一个……机、机会!”
说完,手蓦然滑落,眼睛里的光顿时熄灭,云意心头一揪,一把握住他的手:“玉微暇!”
玉微暇嘴唇微微动了动,双目却已渐渐合上,再也无力回应她的呼唤。
风霍然吹开了窗户,白色的雪花飘了进来,一点点洒落在他身上,似也在悲伤、也想挽留……
流年飞逝,转眼又是一年冬。
雪山之巅,有人白衣轻裘,静然而立,目光遥遥望着远方。他的身边,枯瘦如柴的老者坐在轮椅上,正半闭着眼睛,似睡非睡、似醒非醒。
老者须发皆白,曾经细腻如孩童的肌肤如同失去了水分的干瘪橘子,布满了褶皱。
风,拂动男子的银色长发,他清冷如雪的嗓音轻轻说道:“师尊,五年了。你说,她还记得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