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朕施舍个大夫给你治治腿?”临渊扬眉轻笑,心却似悲无形的手揉碎了,不过瞬间已经鲜血淋漓。
前尘往事如决堤的潮水涌出来,几乎让他灭顶。就在他以为幸福唾手可得,沈画楼却出现了?他想做什么?与自己争夺小云儿么?那是他如今唯一的寄托唯一的幸福,他还想将它夺走么?
不!他绝不允许!
“临渊?”画楼伸手轻轻掰开他的拳头,摊开的掌心一片指甲掐出了深深的伤口,血色淋漓,他满眼心疼,从袖袋里掏出药膏,想给他涂抹,临渊却用力挣脱他,冷笑道:“别做出那副悲天悯人的样子,让我看了作呕!”
临渊急忙退开一步,不想与他靠的太近。靠近的瞬间,过去那种心意相连的感觉又似乎回来了。那种感应,已经好多年没有出现过。故而,他曾一度以为沈画楼已经死了。
那种所谓的感应,令人深恶痛绝。他深深闭了闭眼,想起小时候一个人颠簸流离,受尽欺辱,每每挣扎在生死边缘之时,忽而冒出的幸福感,简直让他痛不欲生。
他有多幸福,就提醒自己有多悲惨!
所以当年初见,他恨不得杀了沈画楼。还有那对无情无义的父母!
那年宫变后,坐上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他看着沈家人像狗般匍匐在脚下,却丝毫没有感到欢喜。
只因,他始终在意的亲人,在他面前自杀了。就在他以为可以狠狠折辱他们,可以狠狠报复他们,以偿还这些年自己所受的痛苦。他们却死了……临死前那厌恶又憎恨的眼神,如同一个无法摆脱的噩梦,时常让他夜半惊醒。
心痛无以复加,掌心的血滴落地面,开出暗色的花。
这一刻的沉痛,沈画楼感同身受,平静无波的眼眸里忽而浮起一丝忧伤。这么多年,以为临渊内心的伤痕早已平复,却不想自己的出现,会给他带来这么大的痛苦。
他自私的想见临渊最后一面,没预料会是这般局面。
“是小云儿接你进来的?”临渊压抑住了内心的翻涌,面上冷如冰封。
“是。”沈画楼微垂眸,浑身轻轻颤抖,银发都在微微抖动,仿若不胜寒风的花朵,在瑟瑟轻颤。
锁心麟虽已除,然耗损过度的身体,大起大落的情绪波动令他不堪负荷。
临渊目光定了下,冷声道:“什么时候走?”
“放心,我不会久留。”虽然早有预料,然而听得他无情的话,画楼还是感到一阵心痛。
尽管想要掩饰,然虚弱的声音和额头滴落的冷汗还是出卖了他的痛苦。
临渊疑惑,皱眉瞅了他好一会,看出他的不妥,却选择了视若无睹。
“但愿你信守诺言,尽快离开!在离开之前,请不要再让朕见到你!”临渊冷酷说道,随手抚落肩头一片残叶,头也不回地走开。
“唔”身后传来痛苦的呻银,断断续续,若有还无。
临渊不禁脚步一顿,料想是他出事,却不想理会。然而,身后却传出重物落地的闷响。
他握了握拳,倏然转身,画楼正跪在地上,一手撑地,一手紧紧捂住嘴巴,粘稠的血色一点点自指缝间滴落,摇曳的银发间,那滴滴妖娆如开到极致的花,透着一股不祥。
心蓦地一抽,临渊不禁僵住。
那一瞬间,连呼吸都疼,他分明想一走了之,不理会沈画楼的生死,脚步却似生了根,无法挪动半分。
反而,步步向那人走去……
“你怎样?”临渊感觉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那一定只是幻觉而已。
他早就想沈画楼死,如今总算如愿,他有什么可怕的?
沈画楼还在呕血,他甚至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只是身体愈发颤抖得厉害,那样脆弱得不堪一击的样子,让临渊有种窒息之感。
“沈画楼?”他不禁伸手触了触他的肩膀,沈画楼蓦然剧烈一抖,整个人狼狈地伏趴到地上,银白的发委顿在地,如同一朵残败的花,带着一丝凄艳的意味。
临渊不禁屏息,缓缓蹲身,迟疑着缓缓将他半扶了起来,只见他脸上尽是血迹,鲜红的血和惨白的颜色形成鲜明的对比,如此的触目惊心。
“沈画楼?你不能死!”临渊脑子空白,压根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你欠我的,我还没讨回来。你怎么能死?何况,你这般死了,我岂非永远争不过你?小云儿会记住你一辈子……我不允许……跟一个死人,怎么争?听到没有,没我允许,你不许死!”
蓦然想起什么,回头厉声大吼:“来人,传太医!”
画楼勉强睁开眼,定定看着他,忽而勾起一丝淡若烟雨的笑意:“临渊……弟弟……你还是关心我的,对么?”
他企图抓住临渊的手,却被他狠狠甩开,临渊几乎是有些狼狈的撇过脸,口中冷硬道:“你别自作多情。在我没将你彻底从小云云心底剔除出去之前,你不可以死。仅仅如此而已。”
“是吗?”画楼笑了笑,缓缓闭上眼睛。他决定不去揭穿这不堪一击的谎言。就让他,保有这最后一层薄薄的壳罢。若有时间,相信他会打开心扉。真心,接纳他这个哥哥。
“你不是擅长医术么?怎不给自己看看?”等待的过程最磨人,临渊干脆将他一股脑儿地抱起来,径自迈步步子往太医院飞奔。
“所谓医者不能自医。”画楼揪住他的衣衫,轻笑了下,这个瞬间,觉得若是死了,也无遗憾了。
这么想着,脑海里却蓦然浮现一抹倩影……他不禁恍惚了下,听得临渊没好气道:“太医院快到了,你可别死在我怀里。太晦气!”
还是有些孩子气啊,画楼想着,虚弱的开口:“没用。寻常大夫治不了我的病。”
临渊脚步顿住,低头看了他一下,那般毫无生气的模样顿时刺得他心口一疼,蓦然想起一人,急忙调转方向,“那我带你找原风息!”
施展轻功一路飞掠,片刻之后已到了未央宫前。那里却正热闹得紧,子幽与昆吾缠斗得欢,四面飞沙裂石,不仅花草被摧残得厉害,就连宫门都被毁得泰半,看着耗费心血的一切被人糟蹋若此,临渊眼都气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