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了半年多的叛乱就要平息,朝廷上下欢欣鼓舞,至于兽王提出的那点条件,自然轻易被接受。
三月草长莺飞,江南正是烟水迷离的光景。春日的杨柳,在风中河岸袅娜轻舞,江水中泛着柔和的波光,河里三两成群的野鸭子,点缀着春色里动人的情致。
云意奉命前往郴州与兽族为代表的十三部族洽谈休战归顺事宜。
轩辕率部出城相迎,他端坐马背,挺拔的身形给人一种无形的威压。数月不见,他的五官愈发深刻,每一道线条都似刀削斧刻般,充满了力量之美。也强势了许多,整个人散发着尊贵凌然,不容侵犯的气势。
云意轻轻眯起眼,轩辕已跃下马背,大步向她走来。他的视线始终缩定她,充满了掠夺的意味。然而,站在跟前,却克制了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眯眼一笑,分外摄人:“左相大人,久违了。”
云意疏淡有力地拱了拱手:“见过兽王。”
“很快,你我将同朝为官,****相见。届时,本王定要与左相大人好好叙叙旧情。”轩辕不满她的冷淡,目光愈发摄人,笑得颇有些意味深长。狡猾的小女人,她本该是他的王后……不过,这次,他不会让她再逃了。
“请——”
云意泰然步上车舆,随着轩辕的队伍,缓缓进入郴州城。
进入郴州,正赶上一年一度的灯会。轩辕不知打的什么主意,正事不谈,只说让云意陪着逛灯会。
春天带来的不止是蓬勃的生机,还有荡漾不止的春情。灯会并非如十五元宵那般的节气,而是郴州一带特有的转为有情男女设立的节日。
怀春的少男少女,提着用心做好的花灯,游行于人流之中,若遇上心仪之人,就将手中灯笼送给对方。若是两情相悦,则互相交换。
是夜,满城灯火,皓月千里,灯月交汇,流光溢彩,人流如织。打扮光鲜靓丽的年轻男女,提着各有特色的花灯,或三两成群,或踯躅而行,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这些人中,还有些戴着各色面具的,这些人要么已有心仪之人,只等着与对方巧遇的缘分。要么就是单纯只是来凑个热闹,欣赏一下花灯,因此遮住真容,旁人见了,便不会因此上前打扰。
云意本也想感受下灯会的氛围,轩辕却寸步不离地跟着她,还给她准备了面具和一盏莲花形的灯笼。
秉着低调的原则,云意欣然戴上了獠牙鬼面,一直也无人上前打扰。就是轩辕,没有戴面具,一路行来,许多女子朝他暗送秋波,不过片刻,他的手上已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而他提着的那盏,被一个大胆的姑娘给抢了去。
他神色自若,并没有回应谁,只余光不时扫过云意,但见她只是饶有兴致地欣赏街边各个摊贩上买的小物事,时不时驻足,看看街边搭的高台上表演的歌舞,又或者是猜灯谜的活动。
还以为她多少感到不舒服呢……苦涩一笑,将花灯尽塞给身后的侍卫。一把拽住她的手,夺过她手中的灯笼。
云意转眸瞥了他一眼,轩辕霸道地说道:“这是本王的。”
这本来就是他东西,还用强调?云意甩给他一个你有病的眼神,径自往前走。
可怜的轩辕,还以为她默认了要将花灯送给自己,当即喜不自禁,把那莲花灯当宝贝似的,只差没揣进怀里藏着。
蓦然一声巨响在天空炸开,人们纷纷抬头,漫天的烟火,如花放千树,璀璨夺目,又似下了一场淋漓的星雨,引起了人群里一阵轰动。
云意瞄了眼,轩辕正望着焰火出神,目光一闪,连忙趁机溜走。
“原云意!”混乱的人群里,响起他气急败坏的怒吼。云意置若罔闻,愈发地将自己藏身拥挤的人群之中。
渐渐地,走得远了,轩辕的声音也再不闻。
身边繁华热闹,云意置身其中,却忽而升起一丝寂寥。她微低着头,提着在街边摊点上买的一盏美人灯,缓步走在街道上,忽而,一缕银发飘过眼角,她下意识地抬头一看,只看见一头华丽的银发在面前随风飞舞,那样漂亮到令人心颤的美丽,让云意心头猛然一悸。
她疾步上前,一把扳过那人的肩膀:“师——”声音戛然而止,眼前的一副笑眯眯的狐狸面具,确切地说,是个头套。狐狸脸,狐狸耳朵,还有那美丽的银发,一整套的装束。
云意怔了下,怅然若失地松开那人。她又错认了……视线无意落在那人的衣服上,却陡然一震。
白裳黑纱,衣角绣着一朵黑色的流云。衣服的制式,还有那朵标记,她太熟悉了。曾经一度憎恶那个标记,总感觉像是一坨便便。无数次表示对其的鄙夷……
她蓦然揪住那人:“你身上的衣服,从哪儿来?”
那人似被她莫名其妙的举止给惊住了,微抬起脸,定定瞅着她。狐狸面具做得逼真,眼睛上长长的睫毛,随着那人的动作在微微抖动,看起来十分逗人可爱。
云意却没那欣赏的心情,抬手一把摘下那人的面具,露出一张少年的脸。
巴掌大的小脸上,眉毛太淡,眼睛不够有神,鼻子不够挺翘,嘴唇有点厚,每一处五官都不美丽,组合起来却有种特殊的吸引力。让人一眼,就能记住。
“快说,你的衣服哪儿来的?”蜀山派的服装,她不会错认。只是,蜀山之人素来信奉修仙之道,轻易不涉足红尘,怎么可能出现在此?何况……蜀山根本不在龙延大陆上……
少年看起来有些呆呆的,反应也比常人慢半拍,他瞪眼看了她半晌,慢吞吞地伸手指着云意的手:“衣服、要、坏了。放、开。”一字一顿,语速慢得让云意暴躁不已。
“我问你,衣服哪儿来的?”云意随手将狐狸面具丢一边,压制要打人的冲动,耐住性子又问了一遍。
少年愣了一下,慢慢地、慢慢地转过脸,半晌,吐出一句:“我、的、面、具……三、天、才、做、好、的。”
“够了。”云意不耐地低喝,手指扣上他的咽喉,“再啰嗦,死。”随着记忆恢复得越多,但凡遇到有关过去的人和事都能让她轻易失控。尤其是,关于沈画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