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他!”临渊倏然大怒,抓起本子用力一揉,随手一撒,碎纸屑漫天飞舞,衬得他容颜狰狞如鬼:“沈画楼!他真是阴魂不散!你们所有人,都把我当他的替身,为什么?”
“爷她,没把你当替身。”虽然临渊口说所有人,但是子幽明白,他只在意云意的想法。当即一口点破。
“她没有?她刚才还对我叫那人名字!”临渊盛怒之下,脱口而出,说完又后悔不迭。
果然,子幽追问:“她记起了?”
“没有。”临渊撇开眼,“呼”一下吹灭了灯。室内顿时陷入了黑暗。
子幽如鬼魅般近身,微低头,面无表情:“灭了灯,也能把你看个清楚明白。”
“白子幽!”临渊转头,眼底怒火熊熊,“本尊真想一掌结果了你。”
“你没这能耐。”子幽陈述事实。临渊气得差点噎住,他深吸了口气,“她刚才摸到了双鱼佩。许是想起了零星记忆。她已经不止一次将本尊错认成那人,本尊恨不得杀了她。”
子幽默了下:“爷只是失忆。她绝不会认错人。”
“你就那么笃信她?”临渊怒极反笑,嘴巴勾起一抹讥讽,“别忘记,你眼中精明睿智的主子当初不过是个傻子!”
气氛骤然一凝,临渊感觉到了一股摄人的寒意,如坠冰窖,浑身冰凉。
他顿住,感到一阵懊恼。他太激愤了,以至于说出这种伤人伤己的话。
想当初,因为旁人笑话她曾是傻子,自己不知为此杀了多少人!可如今——
“嘭!”桌子四分五裂,脸上被风刮的疼痛,抬手一摸,已是见血,这是子幽给的惩罚,临渊动也不动,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他也觉得自己说出这样的话,着实该死。
一阵窒息的静默。
“哧”临渊轻哧,似自嘲又似讽刺他,“白子幽,你还打算瞒她到什么时候?她并非大燕国的公主……当她想起一切,本尊很好奇她会如何处置欺瞒一切的你!”
白子幽面不改色,清冷飘渺的嗓音幽幽回响:“我从未说过她是大燕国的公主。也不怕她想起从前的一切。怕的,是你!”
临渊顿时咬牙切齿:“该死的白子幽!”总是这么一针见血。
子幽:“彼此。”
临渊一掌甩过去,白子幽身形如魅,瞬间消失转瞬,又在回到他面前。
临渊觉得跟白子幽玩,只有作死的份儿。当即思量着道:“她如今当大禹国丞相,风生水起,又有美男相伴,艳福尽享。何必让她回到当初那种绝望痛苦的境地,白子幽,不如你再设法封印她的记忆?”
子幽冷然道:“我不会做这种蠢事!”
临渊冷笑:“蠢事?我看你那才叫蠢。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你整天声也不吭个,她会看上你才怪!”
“你天天晃,也看不上你。”
“……”临渊觉得自己再和白子幽多处一刻,只怕要折寿十年。白子幽就跟沈画楼一样,令人厌恶至极。
盘算着怎么扳回一局,听得子幽漠然问:“他怎样了?”
他?沈画楼!临渊恶毒一笑:“死了。”
白子幽静静看他,末了,劝了句:“你们是兄弟。”
“好个兄弟!”临渊怒极反笑,黑暗中,容颜如花,眼神苍凉如水,“本尊可高攀不起!本尊是万人唾弃的妖孽,人家是万民景仰的圣子。白子幽,你瞎了眼,说谁是兄弟呢!”
说完,霍然起身,来到窗边,纵身一跃,万丈深渊,朔风凌冽,仿佛将他撕扯得支离破碎。那痛,却比不上心头的万分之一。
双生之子,境遇却截然不同。一为仙,一为魔。一个身在云端,一个零落成泥。为什么?上苍如此待他?
天既不仁,他便逆天!想起那年的血流成河,想起那堆积如山的尸骨,想起那些人惊恐绝望的眼神,临渊不禁放声大笑。笑声零落在风里,却比风,更萧瑟。
白子幽临窗俯视,茫茫暮色中,临渊的身影如同凋零的风筝,被风扯得七零八落……
“舞阳?”云意看着站在眼前的女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曾经骄傲不可一世的女子,此刻显得消瘦苍白,眼底的憔悴,再艳丽的妆容也无法掩饰。
那身大红色织锦的长裙,穿在她身上,仿佛褪尽了艳色,唯剩下黯淡。
曾经眉目之间的张扬,此刻被郁色所取代。
云意知道在皇帝驾崩后,舞阳过得并不如意。曾经被她欺负的人,不再将她放在眼中,使尽各种手段,算计她,陷害她。
她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失势的公主。
她的境遇,令云意不禁回想起在大燕宫中那段时日。
“原郎。”舞阳默然凝视她,良久,开口唤道,声音隐含一丝疲惫。
“公主这是要入宫见皇上?”
舞阳轻轻点头,“想不到还能再见你。出发前能再见你一面,我心满意足了。”
“你肯去和亲?”云意有些意外她的顺从,俗世艰辛果然能磨去人的棱角。
舞阳笑了下:“不然能如何?”苦涩之中,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强,她抬起下巴,“百里嚣既不怕天下人诟病,要娶我这残花败柳,我又何须怕他?纵燕宫是狼窝虎穴,我也要闯一闯。反正——”
她蓦然顿住,目不转睛注视云意,目光忧伤而深情:“不能嫁你,嫁谁都一样!”
云意淡然自若。舞阳的感情,她无法回应,只能表示歉意。
“原郎!”舞阳蓦然扑进她怀中,云意顿时僵住。
“公主自重!”云意连忙推开她,目光丝毫不错地审视着舞阳,最近身体有了小小的发育,拥抱之下,很有可能露出破绽。刚才舞阳的举止,着实令她猝不及防,但若舞阳察觉了自己的身份……
舞阳有些惊疑不定,她怔怔盯着云意,蓦然轻笑道:“呵,原郎比我想象中还要强壮些……但是,这个小小的拥抱,不过是圆我此生一个心愿,即便是吃亏也是我吃亏才是,原郎何必如临大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