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意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垂下眼眸,淡淡道:“没什么。”有些事,须得暗中去查证。若真是临渊就是害死父皇母后的凶手,她要贸贸然询问,只怕会打草惊蛇。
回过神,手腕上那冰凉滑腻的触觉就格外清晰,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正想用内力震开腕上缠着的小蛇,临渊却笑眯眯警告:“别试图甩开小家伙。在你弄开它之前,它的毒牙会先一步扎入你骄嫩的肌肤。”
云意不动,游目四顾,金线蜈蚣就在身周来回爬动,将她限定在小小的范围内,临渊这死神棍,想困住她。
不得不说,看到几十条蜈蚣在爬动,感觉头发发麻。可是——她把手伸入袖子里,摸上温热的手臂,摸到小小的滑溜溜的婆罗鱼,心神大定。
这小家伙颇有些像子幽,神出鬼没,经常性失踪。上次在兽族王庭,若是有它傍身,又怎会被轩辕弄得那么狼狈。
她的小动作没逃过临渊的眼睛,他勾唇笑说:“小云云,我知道你有宝贝。不过,你确定要放它出来么?任何事物都有克星,很不巧,爷已经找到了一物来降它。你若愿意让它出来送死,只管放马过来。”
这可是她的秘密武器。云意狐疑审视,这厮那表情真的很欠揍。然而,不得不说,她还真不舍得将婆罗鱼弄出来。就怕万一……
“呵呵,小云云别怕。只要你乖乖听话,这些小东西也会乖乖的。”
“是嘛。”云意凤目轻转,手缓缓抚上他的喉结,蓦然用力一掐,临渊头一低,猛咳了口血出来,恰好吐在她的手臂上。
“呃?”云意下意识地收手,惊疑不定地瞅着他,不至于吧,她还没开始掐呢,就吐血?
却见临渊别过头,又吐了好大滩血,苦笑道:“兽族的暗使果然名不虚传。”那次若非他见机早,只怕也要和那些药人永远留在兽族的领地上。
云意恍然,临渊是上次大闹婚礼被兽族的人给打伤了。
许是伤势很重,临渊闷哼了声,直接后仰倒地,打开手脚,侧过脸来,眯眼注视着他:“小云云,你真甘心为了原风息,困守扶兰后宫?”
云意笑而不语。对于这个问题,她也曾纠结过,为此苦恼过。想得多了,也便释然了。
管他明天如何,风息既然不在乎是否能朝朝暮暮,她又何必自寻烦恼。
她已经打算向风息辞行,回大禹国一趟。只是一直没好开口,刚才宝湘之言,似乎华殇那里要出事了,她才下定了决心。
“小云云……”临渊忽然伸手扯住她的衣摆,虚弱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不许走……”
云意回神,目光转到他身上,发现他脸色白的几乎透明,眼睛渐渐合上,已是有些不甚清醒。
却还,死死拽住她不放手。
身边的蜈蚣,手腕上的绿蛇,没有临渊控制,对她根本构不成威胁。云意手腕轻震,小绿蛇就掉落在地,周围的蜈蚣也被震退数丈之外。
临渊似有所觉,微微睁眸看了她一眼,手指用力扯住她,指节都泛了白:“别……不许走……云……”
云意站起身,低头俯视他,语气冰凉:“那样脆弱的表情,真不适合你,临渊。”待查清真相,若你果真是我的杀父杀母之仇……我会再找你。
随即,毫不犹豫将他的手一点点掰开,决然地转身离开。
“小云云!”临渊极力伸出手,却什么也没抓住。风送来她身上淡淡的幽香,美好得令人心碎。
“啪嗒”手臂无力地垂落,临渊复又闭上眼睛,眼角悄然滑落一滴晶莹。
朝阳殿,荷花池。夕阳残照,碧水微波,冬风吹来,池上亭榭坠下的风铃叮咚如泉。
亭中,一人面水独坐,良久无言。
“母后。”风息缓步来到亭中,静静立在那人身后。风卷起他白衣,他凝眸眺望,眼前碧水悠悠,却依稀看见夏日里盛放的荷花。
父皇最爱满湖碧荷,常与母后一起,在此吹笛奏乐。
那时,他还小。尽管母后对他并不算热络,他却十分爱黏糊她。
尝尝依偎在她身边,静静听着父皇吹笛。
目光看落,太后身边放着一只淡紫色的长笛,风息不禁几分讶异,那是父皇最爱的笛子。据说乃是番外进贡的紫竹所制,自开国时便传下来的宝物。
父皇驾崩后就遍寻不着,想不到,竟是母后收着。
默默出神间,太后忽而捡起那根笛子,转身来,递给他:“这是你父皇心爱之物,亦是传世名品,哀家留着无用,给你吧。”
“母后。”风息迟疑着,伸手接过紫竹笛,触手温凉,有种淡淡的温馨与感伤流转在指尖。
太后默默凝视他,这个从未留心注意过的孩子。他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也曾欢喜过,疼爱过,只是……后来有了均儿。均儿天生患有心疾,那时她想及相师之言……难免渐渐疏离了他。
风息也沉静地注视她,这个恨他入骨的母亲。自那夜宫变后,她的样子就在脑海里逐渐模糊。再回扶兰,只看到她恶毒的目光和盛气凌人的神色……
此刻,褪去盛装的她,看起来只是个寻常的妇人。憔悴、苍老,眼底是心若死灰的孤独与寂寞。
心湖泛起了涟漪。他这次来,本是要处置了她的。可是,这一刻,却忽而有些心软了。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身不由己可怜女子。命运掌控在别人手中,她被迫嫁给父皇,眼看着心爱的男子****在眼前,却还要强颜欢笑,看着他娶了旁的女子。
经年累月的精神折磨,她的心里早被扭曲。可叹父皇一生的痴情,尽付流水,没能打动她半分。
沉默中,太后淡淡开口:“皇上打算如此处置哀家?一杯毒酒还是三尺白绫?”
闻言,风息收敛神思,目光微微一瞬,母后这是心若死灰,一心求死?
长卷的睫毛在他玉容上落下淡淡的阴影,他澄澈的嗓音轻道:“母后的人生,还很长。”
“你不杀我?”太后似有些意外,转而凄凉一笑:“无心之人,生亦死,死亦死。有何区别?朝臣不都在暗中上书于皇上,让处置哀家这老太婆么?这次,哀家难得心软,为你着想一回,不想你却不领情,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