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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受赃枉法转危安(3)

叙了礼数,当下蔡御史让宋御史居左,他自在右,西门庆垂首相陪。茶汤献毕,阶下箫韶盈耳,鼓乐喧阗,动起乐来。西门庆递酒安席已毕,下边呈献割道。说不尽肴列珍羞,汤陈桃浪,酒泛金波。端的歌舞声容,食前方丈。西门庆知道二位手下跟从人多,于是吩咐:两位手下跟从人等,各五十瓶酒、五百点心、一百斤熟肉,都领下去。家人、吏书、门子人等,另在厢房中管待。当日西门庆这席酒摆开去,也费够千两金银。

那宋御史系江西南昌人,为人浮躁,只坐了没多大会,听了一折戏文,就起来。慌得西门庆再三固留。蔡御史也在旁相劝。宋御史说道:“年兄还坐坐,学生欲到察院中处分些公事。”

西门庆早令手下,把两张桌席,连金银器,已都装在食盒内,共有二十抬,叫下人夫伺候。宋御史的一张大桌席、两坛酒、两牵羊、两对金丝花、两匹缎红、一副金台盘、两把银执壶、十个银酒杯、两个银折盂、一双牙箸。蔡御史的也是一般的。都递上揭帖。

宋御史见了,再三辞道:“这个,我学生怎么敢领?”于是看着蔡御史。

蔡御史道:“年兄贵治所临,自然之道。我学生岂敢当之?”

西门庆道:“些须微仪,不过乎侑觞而已,何为见外!”

比及二官推让之次,桌席已抬送出门矣。宋御史不得已,方令左右收了揭帖,向西门庆致谢,说道:“今日初来识荆,既扰盛席,又承厚贶,何以克当?余容图报,不忘也。”又向蔡御史道:“年兄还坐坐,学生告别。”于是作辞起身。西门庆还要远送,宋御史不肯,急令请回,举手上轿而去。

西门庆回来陪侍蔡御史,解去冠带,请去卷棚内后坐。因吩咐把乐人都打发散去,只留下戏子。西门庆令左右重新安放桌席,摆设珍羞果品上来,二人饮酒。

蔡御史道:“今日陪我这宋年兄坐便僭了,又叨盛筵,并许多酒器,何以克当?”

西门庆笑道:“微物惶恐,表意而已。”因问道:“宋公祖尊号?”

“号松源,松树之松,源泉之源。头里他再三不来,被我学生因称道四泉盛德,与老先生那边相熟,他才来了。他也知府上与云峰有亲。”

“想必翟亲家有一言于彼。我观宋公,为人有些跷蹊。”

“他虽故是江西人,倒也没甚跷蹊处。只是今日初会,怎不做些模样。”蔡御史说毕笑了。

西门庆道:“今日晚了,老先生不回舡罢了。”

“我明早就要开舡长行。”蔡御史说道。

“请不弃在舍留宿一宵,明日学生长亭送饯。”西门庆再三挽留。

“过蒙爱厚。”蔡御史于是吩咐手下人都回门外去,明早来接。只留下两个家人伺候。

西门庆见手下人都去了,走下席来,对玳安附耳低言,吩咐他去用轿子把院中的董娇儿、韩金钏儿两个唱的抬来,休交别人知道。玳安应诺去了,西门庆复上席陪蔡御史吃酒,海盐子弟在旁歌唱。

西门庆问道:“老先生到家多少时就来了?令堂老夫人起居康健么?”

蔡御史道:“老母倒也安。学生在家,不觉荏苒半载。回来见朝,不想被曹禾论劾,将学生敝同年一十四人之在史馆者,一时皆黜授外职。学生便选在西台,新点两淮巡盐。宋年兄便在贵处巡按。他也是蔡老先生门下。”

西门庆又问:“如今安老先生在哪里?”

“安凤山他已升了工部主事,往荆州催趱皇木去了,也待好来也。”蔡御史说。

西门庆教海盐子弟上来递酒。蔡御史吩咐唱起了《渔家傲》。正唱着,玳安走来,请西门庆下边说话,告诉说两个唱的已来了,在月娘房里坐着。西门庆说:“你吩咐把轿子抬过一边才好。”当得知已抬过一边了,便走至上房。两个唱的向前磕头。西门庆道:“今日请你两个来,晚夕在山子下服侍你蔡老爹。他如今见在巡按御史,不可怠慢了他。用心服侍,我另酬答你两个。”又说了句:“他南人的营生,好的是南风,你们休要扭手扭脚的。”两个唱的答应了。

西门庆笑着往前边来,走到仪门首,只见来保和陈经济拿着揭帖走来,与西门庆看,说:“刚才乔亲家爹说,趁着蔡老爹这回闲,爹倒把这件事对蔡老爹说了吧,只怕明日起身忙了。交姐夫写了俺两个名字在此。”

西门庆道:“你跟了来。”

来保跟到卷棚槅子外边跪着。

西门庆饮着酒,说道:“有一事在此,不敢干渎。”

蔡御史道:“四泉有甚事,只顾吩咐,学生无不领命。”

“去岁因舍亲那边,在边上纳过些粮草,坐派了有些盐引,正派在贵治扬州支盐。只是望乞到那里,青目青目,早些支放,就是爱厚。”西门庆说着,把揭帖递上去。

蔡御史看了,上面写着:“商人来保、崔本,旧派淮盐三万引,乞到日早掣。”于是笑道:“这个什么打紧。”西门庆便把来保叫至近前跪下,吩咐他:“与你蔡爷磕头。”蔡御史又说道:“我到扬州,你等径来察院见我,我比别的商人早掣取你盐一个月。”

西门庆道:“老先生下顾,早放十日就够了。”

蔡御史把原帖袖在袖内。书童旁边斟上酒来,子弟又唱起了《下山虎》。

唱毕,当下掌灯时分。蔡御史便说:“深扰一日,酒告止了吧。”于是起身出席。左右便欲掌灯。西门庆道:“且休掌烛,请老先生后边更衣。”于是从花园里游玩了一回,让至翡翠轩那里,又早湘帘低簇,银烛荧煌,设下酒席完备。西门庆已命手下管待海盐戏子酒饭,与了二两赏钱,打发去了。书童把卷棚内家活收了,关上角门。那两个唱的,盛妆打扮,立于阶下,见了蔡御史,向前花枝招展磕头。蔡御史看见欲进不能,欲退不可,便说道:“四泉,你如何这等爱厚?恐使不得。”

西门庆笑道:“与昔日东山之游,又何别乎?”

蔡御史道:“恐我不如安石之才,而君有王右军之高致矣。”说了,与二妓月下携手,不啻恍若刘、阮之入天台。进了轩内,见文物依然,因索纸笔,要留题。西门庆即令书童连忙将端溪砚研得墨浓,拂下锦笺。这蔡状元终是状元之才,拈笔在手,文不加点,字走龙蛇,灯下一挥而就,作诗一首:

不到君家半载余,轩中文物尚依稀。

雨过书童开药圃,风回仙子步花台。

饮将醉处钟何急,诗到成时漏更催。

此去又添新怅望,不知何日是重来?

写毕,交书童粘于壁上,以为后日之遗焉。兴致上来,蔡御史与二妓相谈,听董娇儿小号薇仙,心中甚喜。又令书童取棋桌来,与董娇儿着棋,韩金钏一旁递酒,书童拍手歌曲,西门庆陪饮,好不快活。棋着三盘,酒过四巡,曲唱数支,蔡御史走出外边,立于花下,观赏四月半头之月色,赞叹不已。又握着西门庆的手说道:“贤公盛情盛德,此心悬悬。若非斯文骨肉,何以至此。向日所贷,学生耿耿在心,在京已与云峰表过。倘我后日有一步寸进,断不敢有辜盛德。”

西门庆道:“老先生何出此言,倒不消介意。”

这一夜,蔡御史与董娇儿上床就寝。韩金钏知局,早往后边去了。两门庆吩咐来兴儿:“明日早五更,打发食盒酒米,点心嗄饭,叫了厨役,跟了往门外永福寺去,在那里为你蔡老爹送行。叫两个小优儿答应,休要误了。”

次日早晨,蔡御史与了董娇儿一两银子,用红纸大包封着。董娇儿到后边拿与西门庆瞧。西门庆笑道:“文职的营生,他哪里有大钱与你,这个就是上上签了。”于是教月娘又与了她和韩金钏儿每人五钱银子,从后门打发去了。

梳洗完毕,用了早饭,蔡御史与西门庆作辞,谢了又谢。西门庆又道:“学生昨日所言之事,老先生到彼处,学生这里书去,千万留神一二,足叨不浅。”

蔡御史道:“休说贤公华札下临,只盛价有片纸到,学生无不奉行。”

说毕,二人同上马,左右跟随。出城外,到了永福寺,借长老方丈摆酒饯行。来兴儿与厨役早已安排桌席停当。李铭、吴惠两个小优弹唱。数杯之后,坐不移时,蔡御史起身,夫马坐轿在于三门外伺候。临行,西门庆说起苗青之事:“乃学生相知,因诖误在旧大巡曾公案下,行牌往扬州案候捉他。此事情已问结了。倘见宋公,望乞借重一言,彼此感激。”

蔡御史道:“这个不妨。我见宋年兄说,设使就提来,放了他去就是了。”

西门庆又作揖谢了。

后来,宋御史往济南去,河道中又与蔡御史会在那舡上。公人扬州提了苗青来,蔡御史说了一句:“此系曾公手里案外的,你管他怎的?”宋御史遂放回去了。倒下详去东平府,还只把两个舡家决不轻放。安童便放了。东平府胡知府已受了西门庆、夏提刑嘱托,无不做分上。

当日西门庆要送至舡上,蔡御史不肯,说道:“贤公不消远送,只此告别。”

西门庆只得说道:“万惟保重,容差小价问安。”说毕,目送蔡御史上轿而去。

西门庆回到方丈坐下,长老走来递茶,头戴僧伽帽,身披袈裟;小沙弥拿着茶托。递茶去,合掌道了问讯。

西门庆答礼相还,见他雪眉交白,便问:“长老多大年纪?”

长老道:“小僧七十有五。”

西门庆道:“倒还这等康健。”因问:“法号称呼什么?”

长老道:“小僧法名道坚。”

“有几位徒弟?”

“只有两个小徒。本寺也有三十余僧行。”

西门庆说道:“你这寺院也宽大,只是欠修整。”

长老道:“不瞒老爹说,这座寺原是周秀老爹盖造,长住里没钱没粮修理,丢得坏了。”

西门庆道:“原来就是你守备府周爷的香火院,我见他家庄子不远。不打紧处,你禀了你周爷,写个缘簿,一般别处也再化着,来我那里,我也资助你些布施。”

道坚长老连忙合掌问讯谢了。

西门庆吩咐玳安儿:“书袋内取一两银子谢长老,今日打搅长老这里。”

道坚长老说道:“小僧不知老爷来,不曾预备斋供。”

西门庆道:“我要往后边更更衣去。”

道坚长老连忙叫小沙弥开便门。

西门庆更了衣,因见方丈后面五间大禅堂,有许多云游和尚在那里敲着木鱼念经。西门庆不因不由,信步入里观看。只见一个和尚,形骨古怪,相貌搜,不禁走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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