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号的朔风裹挟起遍地的黄沙如巨龙肆虐般充斥于天地之间。
古骨龙城像被岁月摧残了千年的古木一样矗立在这一望无垠的大沙漠中,宋军数十万大军把矗立于沙漠之中的孤城团团围住,西夏人已经吠到了死亡的气息。
十年的征战,十年的浴血沙场,终于到了胜负分晓的时刻,相信此战之后西夏人再无力侵犯大宋的边镜,种师道却没有丝毫的轻松。
十年的耕耘,到了收获的时节,胜利的果实却被人半路窃取,种师道无法平衡自己的内心。
“将军,童贯已经下达进攻的命令。”营帐之外传来副官的声音。
“下令进攻”种师道发出简短的命令,走出营帐遥望那座孤城。
进攻的号角响起,训练有素的士兵如黑云一样压城而至,城墙之上长箭硬弩、滚木礌石雨点般纷纷落下。
战场上的喊杀声、惨叫声,种师道只看了一眼,转身回到营帐,这场战争的胜负早在他的计算之中,如无意外两个时辰内大军应该能踏平这座孤城。
营帐中种师道表面依然平静,只是手指不断敲击桌面发出的声音杂乱,没有规律。显示出他的内心极为焦虑。
“将军在为外面的战事担扰?”一个身形高大,面色阴冷的少年站在营帐的一侧。
种师道微微摇头反问少年道:”鹏鹰,你跟在我身边有三年了吧?”
“两年又一百七十八天。”鹏鹰手握腰间的刀柄侧身来到种师道身边,双眼四顾。
营帐由动物的兽皮缝制而成,透光性极差,缝制的接口处有微弱的光线透入,给本来黑暗的营帐增加了稍许的生机,鹏鹰四顾之下,锐利的双眼透出一股异样的神彩。
“以你这三年对西夏军队的了解,你认为他们还有能力抵抗我这二十万大军?”种师道再次问身边的少年。
“二个时辰内应该能拿下古骨龙城。”鹏鹰最后一个城字说出口,腰侧的战刀猛然向身后挥出,战刀隐隐夹杂着风雷之声。
刀风过处帐布裂开,一个身着宋军服装的高大汉子倒在地上,只是这件衣服穿在大汉身上显得极不协调,显然是为了潜入军营临时窃取的衣服,鹏鹰出刀的同一时间,整个帐蓬四处撕裂,分裂之处光线洒入帅帐,三个高大的汉子由撕裂处拥了进来,三个汉子皆穿极不合身的宋军服装,手持的皆是重武器,有狼牙棒,长刀、和大铁锤,都是西夏士兵的武器。
“只有你们四个?”鹏鹰冷冷的看着倒在地上的汉子,对拥入的另外三个汉子视而不见。
种师道悠闲的坐在帐内的座椅上,冷眼旁观。
三个汉子异常高大,足足比鹏鹰高了一头,双眼露出凶光,奔拥着向种师道冲了过来,鹏鹰身体前冲,右手挥出,战刀在空中画出完美的弧线完全把三个西夏人封堵在种师道一丈以外。
凌厉的刀光同时刺向三人,这三个西大夏人也极为了得,闪身跳开刀光,手中狂舞着重武器,奋力的砸向种师道。
原本西夏四人准备对帐中种师道偷袭,想要一击得手,被鹏鹰察觉,一刀劈死其中一人,破了四人合围之势,剩下三个人只能拼命去完成任务。
连串的武器撞击的声音中,一名西夏大汉倒在营帐之中,另两人再不顾及身上的刀光,狂舞着狼牙棒直冲种师道扑去。刀光再次袭入一人咽喉,西夏四人仅剩下最后一人。
最后一人距离种师道三尺处,战刀由后背刺入,前胸穿出。狼牙棒重重的砸向种师道面前的桌子,桌子被砸的粉碎。
鹏鹰由第一刀劈出,到最后一刀刺入,整个过程只是在一瞬间完成,种师道面容平静,看不出有丝毫的波澜。
“两年来这是第七次,西夏人的刺客一批不如一批了。”鹏鹰冷然一笑。
“或许可以说是你成长了。”种师道投来赞许的目光。
鹏鹰的脸色忽然微变,闪身把种师道挡在身后,双眼目视前方的裂痕之处。
“这帮饭桶,老子让他们等着,就是不听。”声音阴森,似是自地狱传来的索命使者。
一个个头低矮,体格消瘦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冲入帐内,站在鹏鹰身前丈许。
鹏鹰双眼如电,紧盯来人,握刀的手微微颤抖了起来。
种师道想不到一个看似瘦弱的老头竟能让一向冷静,武功高强的鹏鹰感到紧张,随着鹏鹰紧张情绪的漫延,种师道却依然平静,数十年军营生涯,十年的浴血战场,从一个普通的士兵到现在带领数十万大军的统帅,他的每一次成就都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见贯了生死的他,对任何事情都能从容应对。
“好快的刀法!”老头阴森刺耳的声音充斥整座营帐。他眼光紧盯鹏鹰,露出赞许的表情。
“相信将军的待卫都倒在你的手中了。”鹏鹰双眼紧盯着老头的双手,老头双手尚有血迹慢慢滴落。
“这也是老夫的失算之处,如果当时联手这四个饭桶,而不是去解决那十三个待卫,或许这次任务简单很多。”老头锐利的眼光透过鹏鹰直视种师道。
种师道十三待卫也算是训练有素的士兵,竟然毫无声息的被人解决,鹏鹰自信也无如此能力,这老头武功之强是鹏鹰在西锤从未见过的。
“血手天狼?”鹏鹰脱口而出。
“哈哈,想不到年轻人也听过老夫的名号”血手天狼看似冷静,双眼却在四下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
“南宫傲不在?”血手天狼忽然问道。
“其它人已经在已经在截击你们最精锐的部队。”一语刚出鹏鹰已经隐隐觉得不对,到了此时鹏鹰才知道血手天狼迟迟不敢动手的原因,他一直在提防着种将军身边的其它血卫。
坐在鹏鹰身后的种师道悠闲的一笑说:”鹏鹰,你小子又着了别人的道,以后还得好好历练了。”
“有鹏鹰在,他休想动将军一根毫毛。”鹏鹰战刀握的更紧。
“放手而为,不用为我担心。”种师道鼓励拍了拍鹏鹰的肩膀,然后对血手天狼说:“杀了我也无关眼下的胜败。”
“与种大将军的对阵我西夏人败多胜少,大将军在我西夏军营就像是瘟神,士兵们唯恐避之不急,哪怕是听到将军的名字,士兵们都有些胆寒,我今天来就是要为西夏除掉你这个瘟神。”听到南宫傲不在的消息,血手天狼似乎一下子放松了,就在放松的同时,他瘦小的身子却又忽然明显的绷紧,就像蓄势待发的野豹。
鹏鹰全神戒备,手中战刀微微斜指地面,眼中充满着无畏。
身动、刀出,血手天狼冲出的同时,鹏鹰战刀挥出,鹏鹰看准了他的来势,横出一刀完全封死了血手天狼的来势力求把他封堵在一丈以外。
血手天狼嘿嘿一笑,身子忽然凌空向左横移了一丈远,由另一个方向加速冲向鹏鹰的身后。
这一极速中的变换方向显示出极强的应变能力和丰富的临敌经验,也远远超出了鹏鹰的意料之外,眼看要一刀命中的鹏鹰忽然失去了目标不由的一楞,血手天狼已由左侧冲向种师道,再要回手已经来不急,匆忙中鹏鹰手指疾按刀柄,战刀脱手飞出。
刀光闪过,血手天狼仰身躲过战刀,进攻微微受阻鹏鹰再次补入空缺,只是战刀已失。
血手天狼带血的右手环指成钩,以迅雷之势抓向鹏鹰咽喉,鹏鹰飞脚踢中血手天狼右手,脚裸处一阵激疼,布靴连带血肉被撕下一片。
鹏鹰退后一尺,已经紧挨种师道,退无可退,鹏鹰尚未站稳,血手天狼微微一笑,血手迅猛击出,鹏鹰不由的心头一凉,这一击实在是太快了,快到鹏鹰的双手居然无法挡住胸前的空档,鹏鹰运气于胸,硬接血手天狼全力一击。
“嘭”一拳正中鹏鹰胸前,一口鲜血喷出,鹏鹰稳稳的站在原地,没有丝毫的退让,血手天狼却在击中的一瞬间,飞身后退。还是晚了一步,鹏鹰手中圆形的机括射出十三颗暗器,一颗不拉的全钉入血手天狼的身体。
“好,你很好”血手天狼翻身后退,瘦小的身形跃出营帐,几个纵身消失于漫天的黄沙之中,血手天狼来的快,去的更快,留下的只有满地血染的黄沙。
直到看不到血手天狼的身影,鹏鹰高大的身躯才轰然倒下。
塞外的冬天异常寒冷,干冷的大沙漠里厉风卷起漫天的黄沙,四处流窜如同随风飘舞的巨龙。
飘飞的巨龙经过一片断裂的土丘,绵延堆积出一座低矮的沙丘,沙丘上不时有流沙滚动、飘飞,然后又复压在沙丘之上。
长有五丈,高不过一丈的沙丘另一面飞舞的流沙相对平缓了很多,低矮的沙丘背面竟隐藏着一队神秘的人马。
这队人马有一百多人,为首的是一位年近五十的将军,身高六尺,腰悬长剑,笨重的盔甲丝毫没有影响老将军身形,腰杆像枪一样笔直,走起路来龙行虎步,神态颇为威猛。
另外一百多士兵,清一色方巾轻甲,背上强弓硬弩。这是宋军大将种师道手下的王牌箭队,这些士兵个个是能百步穿杨箭手,也是攻城的利器,有这批神箭手在攻城时对敌方城墙士兵的压制会大大渐少已方军队的伤亡,在这攻城的紧要之际却派往离龙城五十里外的荒漠之中去截击西夏最后的精锐部队。
种师道却知道这游离于古骨龙城之外的西夏精锐不过千余人,即使敢来增援龙城也不过是以卵击石。
其实这样的安排只是大军统帅童贯与大将军种师道的权力之争,大将军种师道西北经营多年,令行禁止,制军严谨,与西夏交战屡屡获胜,深受广大将士的爱戴,大军统师童贯是朝庭近一个月才委派的钦差大臣,几乎坐享种大将军对西夏的胜利果实,而且全力排挤种师道手下精锐军队。
新任大军统帅的童贯为使已方阵营的将军能立下战功,把旧时统帅种师道手下王牌军队分派出去,让已方大将能在攻城之战多立战功也以后加官进爵资本,至于更多士兵的伤亡却不在童贯考虑之内。
而在这清一色的箭手之中另有五名穿着不是士兵的衣甲,看似普通游民的人,外表看来似乎平常人的五个人却受到老将军颇为器重。
这五个人就是种师道身边的贴身近卫,个个武功高强。
楚崇然无疑是这五个人的带头人,今年已经六十三岁了,他的腰肝依然笔直,岁月并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锐利的眼神中闪烁着智慧的神采,此时身经百战的老人正悠闲的看着远处的沙漠。
楚崇然身边的南宫傲,身形魁梧,神情倨傲,是武林三大世家中富可敌国的南宫世家长子,也是近年来最负盛名的年轻高手,以南宫世家霸绝天下的内功闻名天下。
唐冲,武林三大世家蜀中唐门子弟,是一年前才来到这荒漠之的年轻高手,以毒药暗器见长。
林耀,绰号飞鹰,据说的此人轻功仅次于妙手钟无影和薄纸刀司徒南.
神箭无敌霸王弓苏重钱,苏重钱身材极为高大,背的的铁弓也比其它箭手的弓大了两号,这位自称武林第一箭手的自大汉子,曾在五十丈之外取敌军上将首级。
他们五人本和鹏鹰一样是种师道的贴身近卫,在种师道与童贯争论未果,只能把手下箭队派出时,种师道要这五人加入到这支箭队之中,如果真的遇到近千人的西夏精锐,这支箭队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抵抗的,有了这五个人的随军并不能让种师道放下担扰,但至少可以让他宽心一些。
这一百多人已经等了两个时辰,衣甲上已经布满了厚厚的黄沙,年经的箭手已经有些不耐烦,一名站的很久的箭手狠狠的拍了拍身上的轻甲,然后一屁股坐在沙地上骂道:”这西夏狗到现在还不来,老子真受够了这沙漠的鬼天气。
其它箭手似乎受了传染,纷纷坐下,一年老的箭手对年轻的箭手说:“二黑,你小子才来一年,就受够了,老子都在这十年了。”说完老箭手陷入了沉思。似乎在回忆过去十年军营生涯。
二黑不以为然的说:“与其在这里干等还不如跟大部队在龙城痛快的打一仗来的舒服。”
这时老将军也坐在他们身边,看着二黑说:“小子,还怕没仗打?咱们现在等的可是西夏最厉害的一支军队,到时候别吓得你要尿裤了。”
将军的一句玩笑话,箭手们却沉默不语,大家都知道以这百十个人对一支上千人的精锐部队无疑是以卵击石,现在他们手里最有效的武器就是这五个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士兵们也知道以五个人来弥补近千人的差距也是无比荒谬,只是这已是种师道能给予最好的支持了。
号称飞鹰的林耀已经闲不住了,看着楚崇然说:“大哥,你说这西夏援军会不会不来了?”
楚崇然没说话,看了看南宫傲、唐冲、苏重钱。他从这些年轻人眼中、脸上看出了不耐烦的神情和期待的眼神,心中一冷,有什么比等待更令人心焦的。
等待不是年经人的长项,那种权利只属于那些经过时间洗涤,岁月沉淀的长者。楚崇然并没去劝他们,他知道有些东西只有时间才能教会他们,当他们到了他这个年级就会知道等待也是一种乐趣。
铁塔般的苏重钱已经走到林耀身后粗声说道:“你这小子沉不住气了。”他嘴里说着林耀眼睛却盯着楚崇然。
“林耀前方十里警戒。”楚崇然话没说完,林耀已经窜出十丈远。楚崇然摇了摇头心想:”这小子是憋疯了。”
“等等我”苏重钱追了出去。
“回来”楚崇然的话声音不大,却似带着无比的魔力,苏重钱垂头丧气的回到队伍中。
“哈哈哈”唐冲发出清脆的笑声说:”财迷,林耀跟猴子一样,碰到西夏铁骑就能逃跑,你却像一座山,如果真让你遇上了在西夏骑射的箭队你怕是要成刺猬了吧。”
“娘娘腔,又笑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叫重钱,沉重的重,不是财迷。”说着苏重钱高大的身躯一跃而起,跑过去就是一拳,唐冲躲开跑到南宫傲的身边说:”二哥帮我。”
“好”南宫傲说着伸手却抓紧住唐冲的手转身对苏重钱说:”我抓着他了,你快过来。”
唐冲一脸惊慌想道:“又让南宫傲给耍了。”
苏重钱哈哈大笑伸出手指眼看就要弹在唐冲头上。
唐冲怒道:“大个子,你身上不痒了?”这句话和楚崇然说的话一样有魔力,苏重钱居然弹不下去。
唐冲见一招见效,一脸得意之色说:“我们唐家的毒药可是无所不在的,上次被教训的还不够。”
看着苏重钱左右为难的神色,南宫傲一个劲对他使眼色。
楚崇然看在眼里,心中暗笑,这才是年轻人应该有的朝气。然后他听到了唐冲的惨叫和苏重钱南宫傲得意的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