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期,我像一只发情的猫,渴望找到一个地方,把事情办了。我感觉到那个瘦高个家伙并没有放弃,他好像一直在跟踪我们。
李铃生日那天,我约她出去吃饭。她有些喝高了。我说:“今天晚上咱们不回去了。”她说:“好。”我用自行车驮着她走遍L城的大街小巷,她在后面紧紧搂着我的腰,我觉得幸福极了。在一个招待所门前,我停好车子,打算去里面登记,可是发觉没有带身份证。当时这个地方,扫黄很厉害。晚上演通宵录象,看三级片让抓住,罚款不说,还剃光头。我犹豫了,怕害了李铃。在街上转半天,最后把她送回宿舍。
过了些天,老季领着那个落腮胡子去我们宿舍。
“因为赌博,现在公安局抓他,让他在你们宿舍躲几天避避风头吧?”
因为上次那件事,我对这个家伙存满恶感,现在又窝藏他,我有些犹豫。老季把我拉到一边,说:
“这个家伙在学校这一带势力很大,也够义气,留下他就等于帮我一次忙。”
老季这样说,我只能留下。我对宿舍的同学们说他是我的表哥,来L城找工作,暂时在这儿住几天。白天我们上课时,我最后一个走,把他锁在里面,下课后第一个回来,吃饭时给他打上饭。晚上我去找李铃,这个家伙早早躺床上睡觉,一句话也不说。我对他的表现很满意,觉得这样也刺激。几天之后,他突然要走了,说:
“够意思,有事来找我。”
时间过的真快,放寒假的时候,我对李铃说:“咱们假期里悄悄结婚吧?”李铃笑嘻嘻地答应。
整个假期,我对李铃充满思念,隔三天就给她写一封信。李铃一封也没有回。我心里却很踏实,想她在家里,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新学期开学的前一天,我到学校带了许多好吃的,去找李铃,她还没有来。正月的L城,风一刻也不停息,天空没有很厚的云,却灰蒙蒙的,给人一种空洞和惆怅。四周的山光秃秃的,上面没有植被也没有动物和人的影子,土灰色一片。东川河的水还没有消融,白色的冰面上是些很细小的黑色颗粒,满满铺一层,远远看去黑黑的一片,闪着白光。校内的冬青不像南方的俏丽挺拔充满生机,一棵棵像生病的老人灰头土脸焉不拉叽蜷缩在一起。还有那些灰色的水泥楼。几乎没有绿色和其他鲜艳的色彩。但这并不影响我的心情,我觉得自己像太阳,可以照亮一切。
我站在校门口,每有一辆车过来就想李铃可能来了。隔半小时去她们宿舍看一下。天快黑的时候,李铃来了。她坐着一辆脚踏三轮车,带着一个大包。我很心疼,招呼车停下来,给了车主三元钱,帮李铃接过包,说:
“累了吧?快去洗洗,我请你吃饭。”
李铃点点头,似乎不愿意说话。我憋了一个假期,不停地说。到了她们宿舍门口,李铃说:
“你不用进来了,回吧,我累了,想歇一歇。”
“累了也得吃饭呀!”
“我不想吃,让我歇一歇。”
李铃像多少天没有休息似的,只有眼睛亮晶晶的有些光泽,她恳求地望着我。我心软了,一步一步退出来。天还没有黑透,月亮却出来了,很大很单薄,像一张纸片。天空中没有一颗星星,只有一个孤单的月亮。我的影子拖在地上,又瘦又长,淡淡的,仿佛用橡皮就可以擦去。学校周围的小饭店里到处都是人。一对对恋人的身影随处可见,这些一个假期没有见的可怜的人们,紧紧地挽在一起或拥在一起,脸上都是太阳的色彩。宿舍里的灯都着了,橘黄色的光从窗户透出来,人们高声说话放声大笑。我坐在东川河岸边的一块石堤上,积攒了一个冬天的凉气从石头上传来,我像变成传说中的石头人。
记得第一次认识李铃是在舞厅学舞的时候,大家面对陌生异性都有些羞涩,不好意思把手伸出去邀请对方。老师让我们站好,做个游戏。他说:
气球气球大了
气球气球小了
鞋带鞋带开了
屁股屁股歪了
高山高山跳高山
我是高山的木头人
不许说话不须动
看谁立场最坚定
随着他的指挥,我们站成一个圈,拉起旁边异性的手。我的右手拉着李铃的左手,那是十八年来第一次拉女人的手,我的心跳的厉害,李铃冲我调皮地眨眨眼睛,笑了,然后她松开手要去捂嘴,那一刻我好像把一件什么东西丢了,她又想起什么,拉住我的手,我害怕她再松开,稍微用了些劲,李铃皱皱眉,又笑了。等我们都成了木头人的时候,她的笑容被定格住,我知道将要一辈子存在我的记忆中,我爱上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