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棉抬眼,看了一眼伏在地上的小太监,知道他是龙啸殿的,微点头,绿水连忙扶住她起身,千山从内阁里拿出了公主的冠服,几个婢女七手八脚给她装上冠服,便由着千山、绿水牵着往龙啸殿的方向赶去。
一入龙啸殿,一股压抑沉重的气氛迎面压来,大殿里跪满了皇亲贵戚,以前从未谋面的那些各色各样的妃子都在其内,更多的是她不认识的贵戚,她穿过大殿里跪着的人群走向内间,身后跟着一群丫鬟奴仆,在这压抑的大殿内,她竟演了一番公主贵气。越往里走压抑和草药的味道越来越重,还有一种腐臭味充斥其中。
床边只有苏锦璃和卫公公临立左右,由于长期不能进食的缘故,北辰王双眼凹陷,颧骨突出,脸泛青色,身上没有一点血肉。他早上清醒的时候已下旨让三位皇子不必伺候左右,出殡时亦不用相送,只锦璃一人便可。同时四道圣旨同时发到三位皇子和徐天柏的府中,一道封大皇子为守陵王,为北辰王守陵二十年;一道封二皇子为西陲王,出殡之日便之国西陲,防御西陇边疆;一道封三皇子为镇国亲王,辅助新王以成大业;最后一道封徐家长子徐天柏为定安驸马。
日照西斜,北辰王悠悠转醒,却毫无生气,该是回光返照之征,“璃儿。”
“儿臣在。”锦璃赶紧上前握住他的手。
“嗯……你去屏风后面的抽屉里将你母后的画像取来给孤。”
“是。儿臣这就去。”
待锦璃走后,北辰王缓缓抬起眼皮,望着锦棉。
“你过来。”
卫公公连忙扶住锦棉跪到他的床前。北辰王盯着锦棉看了好一会儿,摆摆手,无力地说道:“孤王让你多活了十几年,给你无尽高贵奢华,也算对得起你了,日后,璃儿所作所为若是有报应都报在孤王一人身上,你莫要恨她。”
锦棉低着头,毫无表情,默默地听着他说,所有人都认为她是个傻子,所有人说话从来不会避开她,都以为她听不懂,那些血淋淋的事实,那些刀一样的话语都一字一句刻在她的心上,时间久了,刻的多了,早已麻木,那心已坚若磐石,任何锋利残酷的话语都刺穿不了,此刻,北辰王和她说的这些话扰不起她的任何波澜。
“父王,母后的画像儿臣给你拿来了。”
北辰王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接过那副画,视若珍宝,将它打开,画面上一个身穿红色凤袍的女子坐在临湖的亭栏上,艳若桃李,面目像极了锦璃,杏眼微睁瞧着湖心深处的一簇簇荷花,嘴角微扬,美的晃了人的心神。苏溶炼将那副画帖在胸口,双臂紧紧搂着。
“璃儿,你像极了你母后。”
“儿臣知道。”
“父王交待你的事可都记住了?”
“儿臣谨遵父命。”
“那,为父就放心了。”他自称为父,锦璃潸然泪下。
他说完这句话便安心地闭上双眼,抱着那副画死去。身边是锦璃压抑的哭声,那声音越压抑越是抑制不住,穷尽力气最终哭出声来,悲恸到心底。
锦棉看了一眼北辰王,嘴角微抿,她知道她的新生即将来临,她更知道她从此不得安生。锦璃从头至尾没有和锦棉说一句话更是没看她一眼,这让锦棉意识到,也许她们的姐妹情谊最终也会成为泱泱皇权的陪葬品。
王上驾崩,作为其女,锦棉需为他跪守一夜,月华流泻,锦棉看着旁边一直悲泣的锦璃,心下泛酸,但有些事不得不做。她腿下一软,伏地不起,后,锦璃吩咐,让人从龙啸宫抬回了锦绣阁。锦绣阁挂上白色的奠幕,宫人们穿着丧服,王上驾崩的消息已经宣出,国丧已至。锦璃和宫中皇亲妃嫔将会在龙啸宫守夜,宫人们也都忙着王上的丧事和新王的登基大典,就连一向防守森严的锦绣阁也被抽去了人手,她的身边暂时只有千山一人。虽然王上封王的圣旨已经颁出,但除了苏辰曦外,其他两位王子都没有做出响应,徐家人更是事物缠身。
是夜,锦棉从床上转醒,发出了几声声响,千山从外面进来,备好了夜宵。
“公主晚饭还没用呢,定是饿了吧。”她边给锦棉布菜边说。
锦棉从床上下来,走到桌旁坐下,左手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吃着。她自从七岁那年摔下阁楼之后右手臂被摔伤,使不出力,吃饭不是丫鬟们伺候便是用左手,右手从没有用过,此时她的右手藏在袖口里,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根细长的银针,银针上淬着剧毒,泛着森森绿光。吃到一半她的左手轻抖,不小心将筷子滑落在地,千山赶忙蹲下身子拾那双筷子,就在这时,锦棉抬起右手将银针迅速向上斜扎入她头项后的风府穴,千山随即瘫倒在地,没发出任何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