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逸风的手机响了，陌生的号码。
“喂……”他拿出手机，一步步向凌笑斜倒的身体走去，他觉得天旋地转，周围的一切都不那么真实，或者说，他根本不相信那是真的。
“那女孩没事。”电话那头，竟是另一个女子的声音。
“你在胡说什么？！怎么可能没事？！”秦逸风已经几乎失去了理智。
“我打的是她的手臂。”女子冷冷说，“短时间内送到医院的话，还不至于危及生命。”
秦逸风有些听不清她说的话，他已经将凌笑抱在怀中，鲜血染红了衣衫。凌笑脸色苍白，嘴唇微微翕动，显得无比虚弱，但至少，那一枪似乎的确还不能致命。
“这只是一个警告。”那一头，依然是那个冰冷地不带任何感情的女子的声音，“如果你还不收手，下一次，子弹穿过的，就会是你的头颅！”
电话挂断。
秦逸风已经来不及思考其他，迅速拨通了何雨诗的电话。
病房的走廊冷清异常，秦逸风已经是这的常客了，但始终适应不了这医院夜晚的阴森。传说医院到了晚上会变得十分邪门，“鬼门关”大开，迎接灵魂的小鬼肆无忌惮地开始摇起索命的布幡，等待死者的出现。
凌笑当然并没有生命危险，而有些事却依然必须隐瞒，这也是秦逸风一开始并没有选择拨打120或是呼叫史正天，却请求何雨诗帮忙的原因。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吧？”一直忙碌的何雨诗，好不容易停止下来，她站在秦逸风的面前，问，“我可不想和你们一起死得不明不白。”
“是凶手的挑战。”秦逸风说。
“怎么，你们交上手了？”何雨诗问。
秦逸风摇了摇头，说：“我只知道，她是一个女人，她警告说，如果再深入调查下去，就一定会杀死我。”
“你们怎么会给凶手可乘之机？”何雨诗狐疑地望着对方，“这么晚，不是应该呆在学校里吗？”
“我出去了。”秦逸风说，“我的‘线人’帮我调查到一些重要的线索，我和他接头的时候，凌笑跟踪了过来……凶手的狙击距离依然超过七百米，而且也只开了一枪。”
“线人……”何雨诗笑了笑，说，“我看，是你又冒险去私会一些不该见的人了吧？”
“你……”
“你不用否认，我这么说，凭的也只是直觉而已。”何雨诗说，“总之，大家心里都有数，不用明说……不过，我建议你在告诉史正天这件事的时候，编一个更完美的理由。”
翌日清晨，史正天与骆水寒也赶到了凌笑所住的医院，同来的居然还有风一鸣和凌少勋。
凌笑的身体依然十分虚弱，这一枪虽然没有要她的命，但却让她流了不少血，秦逸风守在她的身边，愧疚与担忧从未减少，的确，这一枪，原本打的不应该是她，如果这一枪打的是秦逸风自己，他想他一定会好受许多，事实上，在秦逸风的心里，依然把凌笑当作是局外人来看待，但这并不代表秦逸风不关心这个看似一直没帮上忙的女孩。
他反复回想着凌笑说的每一句话，她的心思，似乎比任何一个案件都变幻莫测，也更深邃难懂。
秦逸风还记得自己刚从那所谓的“异空间立方”中出来的时候，凌笑那种异常激动的情绪，也还记得，当自己怀疑她的时候，她表现出的那种失落——这一切，他从未忘记过。
凌笑发出了两声轻微的咳嗽。
秦逸风一惊，连忙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光芒，像是深渊裂口处投射而下的光芒，毫不留情地投射入眼眶之中，仍然没有适应周遭环境的身体，体验到一种特殊的灼痛感，四周的一切，轮廓渐渐清晰，意识也似乎渐渐脱出了那模糊不清的泥淖。
她最先看到的，是那张熟悉的面孔——尽管她并没有想到，但她还是看见了他。
“你……你没事吧？”另个人竟同时开口，这到底是一种心灵默契，还仅仅是巧合。
“没事……”尴尬地一笑后，相同的语言却又同时从口中说出。
秦逸风坐回病床旁的椅子上，沉默了良久，才缓缓说：“医生……医生说，你只是失血过多，不要紧，但是要安心静养，毕竟是枪伤……”
“嗯……”凌笑微微叹了口气。
又是片刻的沉默，凌笑再次开口，说：“我终究还是会连累你吧……”
“不……你，你为什么这样说……”秦逸风有些不知所措，“我没有那个意思……”
“不，只是我忽然这么想而已，我终究还是会连累你……不懂侦破、不会调查，甚至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凌笑的情绪又开始激动起来，“我在想，如果这一枪能直接打死我，或许会更好呢？”
“不要说这种话！”秦逸风大声说，“我不允许，绝对不允许！”
凌笑摇了摇头，只是摇了摇头，她已经说不出话来，喉咙像是被某种东西哽住了，眼泪已经开始不争气地掉落。她几乎没有在别人面前哭过，可是眼前的这男子，却总是让她变得无比脆弱。
“你不要激动，对身体不好，你身上还有伤……”秦逸风又说。
“第三次了。”凌笑说。
“什么？什么第三次？！”
“这将近一年的时间来，我在你面前哭了三次。”凌笑说，“真可笑……”
“对……对不起……”秦逸风微低着头。
“你让我静一静吧，我没事了，不用担心。”凌笑侧过脸，对秦逸风报以微笑，虽然这份笑容多少有些勉强，但秦逸风知道，对方正在努力让自己安心。
“那……那我，就在门口……”秦逸风说。
“嗯。”
轻轻带上了门，秦逸风要开始面对的则是围在病房外的那一群警探们，风一鸣、凌少勋已快步上前来。
“怎么样了，她？”凌少勋问。
“她需要安静一下。”秦逸风说，“我想，这件事，我比她自己更清楚。”
“到底发生了什么？”史正天不可逼视的目光向秦逸风投来，那仅存的眼睛中竟带着一丝不信任感。
秦逸风摇了摇头，拿出手机，说：“我先打一个电话。”
他拨通了昨天那个号码，那个恶魔的号码——他知道这么做无疑就像是打开潘多拉魔盒，但他却还是选择了面对。
“您拨叫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秦逸风苦笑着挂断电话，将手机递给风一鸣，说：“我希望你们能帮我查一下这个号码。”
“这？这是什么号码？”
“凶手的号码。”秦逸风说。
所有人都不禁一怔。
“昨晚，她就是用这个电话打给我，威胁我说，如果再继续深入调查，就杀死我。”秦逸风平静地说，似乎，现在即使面对这种就在身边的危险，他也能做到波澜不惊了。
“居然有这种事？这凶手的胆子好大！”凌少勋惊呼。
“她确信自己不会被捕，或者说即使被捕也不会有事吧？”秦逸风冷冷一笑，他怀疑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眼前的警探们——当然，这却也不便明说。
“你还有关于这凶手的其他信息吗？”风一鸣记录下那个电话号码，又问。
“是女人。”秦逸风说。
“女人？！”
“对，的确是个女人，而且听声音，年纪并不大。”秦逸风判断道，“略为有一些口音，普通话不算标准。”
“方言？”风一鸣问。
“不是，是强调的问题。”秦逸风说，“我……大胆的做一个判断，或许并不是中国人。”
“这倒是解释的通。”凌少勋想了想，说，“外国人的话，在这里即使杀人被抓，也还有大使馆这层保护伞存在，她自然非常猖狂。”
“那就难办了……”风一鸣思量着。
史正天摇了摇头，说：“我看事情甚至比目前所想的更复杂。这个女人，不但如果真的如你们所说是单纯的狂妄自大的话，就完全没有必要采取这种暗杀的行动了，她一定还有别的目的。”
“不管怎么说，先调查清楚这个号码……”
话还没有说完，手机的震动与响铃却如魔鬼的尖叫一般在医院走廊中飘荡起来。
“这……”陌生的号码。
“喂？”秦逸风接通了电话。
“你身边有六个人，一个你的朋友、一个退休警察，还有四个在职警探，我在三分钟之内就能够杀死其中的任何一个。”梦魇般的女音。
“你！你想干什么？！”
“我已经警告过你，不要继续调查，但你似乎并没有听进去。”
“我！你不要胡来，这是警方的例行问话！”秦逸风大吼。
一旁的史正天看出了事情不对，厉声命令道：“大家注意隐蔽！”
秦逸风与何雨诗迅速向病房内退去，其他的四人警探则向另一侧电梯的方向狂奔。走廊上其他的医护与病人们却被这一声呼喝吓呆了，一时都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别跑！”电话那头传来平静的声音，“我绝不会打偏。”
啪！
沉闷的声音。
砰！
有人的身体撞击在地面上。
史正天顿住了脚步，已经躲在病房房门一侧的秦逸风早已目瞪口呆。
风一鸣、凌少勋的身后，同来的一名干警扑倒在地上，双脚轻微抽搐了几下，便一动不动了，鲜血，在身下宛若爬虫一般蔓延、扩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