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一晚对于江子程来说,却是备受折磨。江子程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多酒,也确实从来没有这么失意过。
快天亮的时候,江子程慢慢睁开眼,头还是昏昏的,醉酒的感觉这么恶劣,实在是太不好了。他拼命回想着昨晚的一切,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了安乔和涂非的声音,还有父母的声音,自己好像说了好多不该说的话,是安乔把自己送回来的。想到这里,他决定给安乔打个电话,要感谢她送自己回来,问问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第一次让安乔见到自己喝醉酒的狼狈样子。他拨通了安乔的电话,响了几声却没有人接,就在这时房门开了,沈芳端着一碗汤走了进来,怕被母亲看到自己给安乔打电话,慌乱中把手机藏到被子里以为按了挂断,然而其实他是迷迷糊糊不小心按到了免提。
“妈,你怎么不敲门?”江子程的嗓子还是沙哑的。
“我以为你还在睡。睡醒了正好,趁热喝碗汤,喝完就舒服了。你昨晚喝得太多了!你可从来没有喝过那么多酒。”沈芳唠叨着。
“妈,是安安送我回来的吗?”江子程小心地问。他知道他妈妈不喜欢安乔。
“是那丫头,她跟一个男人一起送你回来的!”沈芳懒得提安乔。
江子程和沈芳他们此时还不知道,在沈芳刚一进门,江子程手机按到免提的那一刻开始电话就已经通了,本来安乔听到沈芳来送醒酒汤这些唠叨想挂断电话了,但是听到江子程问沈芳是自己送他回来的吗,她就想接着听一听,她一直想弄清两家的隔阂,不明白为什么江家父母不喜欢她一家,不喜欢她,自己的父母也不屑于谈论江家父母,于是她就好奇地在那边静静地听着。
“哦,那个男人一定是涂非了。”江子程低声说。
“我管他什么非,总之现在那个丫头有了男朋友也好,你就彻底和她断了。天下好女孩那么多,干嘛非得和她不清不楚的呢?”沈芳说。
“妈,你干嘛那么说安安?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对她这么大成见?明明是咱们家对不起人家!”江子程有点急了,头更是晕乎乎的。
“这话咱俩说说就行了,以后可不许说了。那件事有什么啊?证据没了又怎么样?他乔岭不还是打赢了官司吗?”沈芳简直有点不可理喻。
“妈,怎么到现在你还认为咱们没错!你知不知道因为这个,安乔跟我分手了!”江子程也乱了分寸。
“什么?安乔知道这件事了?她怎么知道的?你这个傻小子连这也跟她说了吗?”沈芳责备儿子。
“就是因为我不敢说,我怕说出来,安乔永远都不会理我了!就是因为你们是我的父母,我才不能说!可是每次面对安乔,我都感到愧疚?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那么尽心帮她查案,因为我爱她!也因为我想戴罪立功!我天真地以为帮她查完案子就跟她说清楚这件事,我就可以坦然的追求她,和她在一起!但是这个机会永远都没有了!没有了!他已经有了涂非了!可是你现在还觉得咱们家没错!”江子程说到此处,太过激动,把辈子掀落在地上,而手机发着光,裸露在床上。
沈芳和江子程同时发现正在通话中的手机,互相看了一眼,都傻了。江子程赶忙用颤抖的手拿起手机,试探性的“喂”了一句,就听见手机那头“嘟、嘟、嘟”挂断的声音。江子程觉得脑袋“嗡”地一下,瘫在床上。
安乔听到了这一切,如梦方醒,原来江家对父亲做过这样无耻的事。她想起之前和江子程一起研究迟正扬案子的时候,江子程曾经说过,迟正扬当年请了一个很厉害的律师,刚开始占上风的,后来父亲及时找到了新的证据才定案。那其实当时的事情真相是,江子程的父亲江世龙毁掉了爸爸找好的证据,让爸爸不得已再去寻找新证据,险些就败诉了。而如果当时父亲没有找到新的证据,不但会让坏人逍遥法外,自己丢失重要证据的事情导致败诉也会被传得人尽皆知,这对于金牌律师来说无疑是最大的打击。怪不得爸爸一直说江世龙品行不端,原来都是真的。她此刻没有别的想法,只想赶紧找到江家去问个明白,既然迟正扬这个案子他们曾经插过这么一手,那么他们应该还知道更多的事情。
见涂非还在熟睡,安乔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直奔江家别墅去了。
江家别墅。安乔按响了门铃。迫不得已,她不愿意来的地方,一天来了两次。
开门的人仍然是沈芳,只是这次见到安乔她再没有那样飞扬跋扈,而是变得低声下气,“安……安乔,你来了。”沈芳将安乔让到了屋里,亲自去倒水。
“江伯母,不必麻烦了!”安乔尽管气愤无比却也保持着对长辈的礼貌。
“刚才您和子程的对话我全都听到了。”安乔冷冷地说。
“哦……哦……你都听到了……”沈芳一时不知道如何应对,她没有想到安乔来得如此之快,“那个……安乔啊,这里面有误会。”
“伯母,您不用说了,是不是误会我已经很清楚了。可能你觉得我今天来是兴师问罪的,不全是,我希望您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我详细地讲讲清楚。看在子程的份上,我不会为难您,但是请您跟我说实话!”安乔说。
“说什么啊?那件事……”沈芳正不知道怎么说,抬头看到江世龙从楼上走下来。她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跑过去,“世龙啊,安乔来了!”接着故意大声朝楼上喊:“子程啊,子程!安安来了!快下来!”
江世龙边走边说:“安乔,你想让你伯母说什么啊?”
“伯母自己知道。”安乔说。
“世龙,刚才我和子程说话,安乔都听到了。迟正扬案子……证据的事。”沈芳低声跟江世龙说这件事。
“哦,哦,是这件事啊!过来坐吧,安乔,我来给你说。”江世龙招呼安乔坐过来。
这时,江子程从楼上跑下来,径直跑到安乔面前,说:“安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瞒你!”
“子程,不好意思,我没有挂断电话,我知道我这样做也不对,但是你和伯母说的话对我来说太重要了。我这样跑过来,只是想把事情搞清楚。”安乔对江子程说完,冲着江世龙说:“伯父,那请您把当时的情况原原本本地告诉我吧!”
江世龙像是回忆地说:“这件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了,要说这件事你伯父我确实做得不对。其实我当时也是因为入行不久,资历尚浅,加上有点年轻气盛,你爸爸当众教训了我一次,我就心里总是过不去。当时你爸爸在查一个案子,我就把他找到的证据偷偷毁了。但是安乔你相信伯父,那不是什么重要的证据,你爸爸很快就找到新的证据了。那个案子你爸爸还是打赢了,而且赢得很漂亮!”江世龙不愧是老奸巨猾,避重就轻,轻描淡写就把这件事给说完了。
但是安乔怎肯放过,上前一步说:“伯父,您现在把那件事说得这么简单,您难道不知道当时我爸爸为了那件案子整整半个月没回家就是搜集证据吗?他甚至连我的生日都忘记了!您这样三句两句就把自己摘清了,您的心里真的连一点愧疚都没有吗?”安乔的声音有点哽咽。
江世龙还是很沉稳,说:“安乔,我不是也说了吗?这件事我确实做得不对。你就是今天想惩罚伯父,伯父也认,你就是要报警,但是你也没有证据啊,我其实可以不承认的是不是,但我是看你可怜,就把一切都说给你了,你还要不依不饶吗?”江世龙的本性终于露出来了。
江子程听不下去了,斥责江世龙:“爸爸,你怎么这么说?安乔就是想听听当时的真相。您何必这么挖苦人呢?”
“臭小子,我挖苦安乔了吗?安乔,你也觉得我这是挖苦你吗?伯父没有。”江世龙又转向安乔说话。
“那您能说说迟正扬的案子吗?说说迟正扬这个人!还有和他有关系的人!”江子程单刀直入,这个直接善良的男孩子一点也不像江世龙和沈芳的独子,这也是这么多年安乔始终当他是朋友的原因,即使发生喝毒水那件不愉快的事,安乔也没有跟他计较。
“你——”江世龙气得呼呼的,没想到自己的亲儿子会这样向着外人,跟自己做对。
“子程,你别乱说话!”沈芳上前拉住儿子,江子程不情愿地挣开沈芳的手。
安乔看了看子程,又冲着江世龙说:“伯父,子程说的就是我想说的。我想听您说说那个案子,那个迟正扬,他还有什么朋友或者亲人?”
“你问这些干什么?再说,我怎么可能知道这些呢?我又不是那个案子的律师,你爸爸乔岭才是啊!别人的案子我怎么可能知道得那么清楚?”江世龙油腔滑调地说。
“就是嘛!”沈芳不忘在一旁搭腔。
“我知道您肯定知道,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您不肯跟我说?”安乔又气又委屈,眼睛里已经含了泪, “难道您是想替迟正扬隐瞒什么吗?”安乔的这句话一说出口,沈芳“腾”地一下站起来了,大声说:“你这丫头怎么这么说话?我们能替一个罪犯隐瞒什么?你伯父刚才已经道歉了,说过我们错了,你为何还要苦苦相逼呢?对你爸爸也没造成什么影响啊?他最后不还是打赢了吗?”
“妈——”,江子程劝阻沈芳。江世龙将沈芳拉过来,让她坐下,然后对安乔说:“好了,安乔,你伯母有点激动,你别跟她计较。你想知道的我们是真的不知道,不是不告诉你!你爸爸应该告诉过你,律师如果不是自己的案子是无权去干涉的!”
“那你为什么能够去毁掉我爸爸掌握的证据呢?”安乔见招拆招地说。
“这……”江世龙没想到这个安乔能言善辩的,一时也竟语塞,“这不是我刚才说了吗?我那就是因为一时心里对你爸爸有点积怨,一时糊涂做了这件事。我后来很后悔,我也想着要去给你爸爸道歉来着,可是我怕你爸爸再当众骂我一顿,那我这辈子也别想再当律师了。”
安乔听到这里,大约看出来了,江世龙是不会说了。她哪里会知道江世龙不说是因为背后有更大的隐情,毁灭证据让乔岭身心乏力是小,通风报信致乔岭夫妇葬身火海才是最关键的。江世龙说来说去都是这一番车轱辘话,安乔知道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好,既然江伯父不肯说,那我先走了!”安乔转身大步走开了。江子程赶紧追了出去。
“子程——”沈芳想叫儿子回来,江世龙拉住她,说:“让他去吧,那丫头已经有了男朋友,子程以后不会和她纠缠不清了。再说子程知道的就是这件事了,现在说开了,那丫头也没有怎么样,以后儿子和咱们之间也没有隔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