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用啤酒堵上了周砺刚的嘴,他今天先说“苏筱云”,后又提“分手”,这两个词现在都是我的避讳。
当着一个明知已经失恋了的人说这些,无异于是往伤口上撒盐。不管他有意无意,我都暂且拿他没什么办法,如果换做是旁人,我肯定不会如此客气。
姚亦淑这个暑假没有回家,应该也没有人告诉她我和苏筱云分手的事。我察觉到她的神色稍有诧异,等换了一双新筷子之后,便恢复了正常。
我和周砺刚一人一瓶啤酒,没有要杯子,对瓶吹了几口。我起了个新话题,问他开学的一些情况,问他班上有多少人,系上有没有我们老乡。
“有!这届我们系一共有六个我们省的,四个男的两个女的。有俩男的是打篮球特招的,我和他们站一起,平均身高得有一米八五吧……”周砺刚又有些收不住话的势头,“那俩女的也长得挺好看,我怀疑我们旅管专业招生的时候,是不是主要按着志愿表上的照片筛选的……”
“不可能,要是挑照片的话,你今年就考不上了。”我调侃他。
“我还真没想到我能考到这里,要是少考几分,我就去省城了。”他喝了一口酒,喝完后手拿着见底的瓶子,久久不松。
“说这些都晚了,我去年要是多考些分,也不会来这里。”我说,“这就是我们命中注定的,该来的走不了,既来之则安之。”
“你说的对,这就是命!”周砺刚看了看我和姚亦淑,样子像是欲言又止,他又看了看我手上的空酒瓶,把老板喊过来又要了两瓶啤酒。
“你们都少喝一点吧,喝完就别要了。”姚亦淑说。
我和周砺刚对瓶喝酒,很快又干完了一瓶,我们以酒提气,大声说话,旁边的姚亦淑却安静了许多。周砺刚问过她要不要喝酒,她说不喝。我问她假期里过的怎么样,她说还是做学校图书馆的工作,另外带了两份家教。
天色已黑,我看了时间,建议今天就到这里。姚亦淑要回学校,我和周砺刚又把她送去了校门口的车站,她这一路还是很安静,上车前和我们说了声再见。
“这人其实没怎么变嘛。”周砺刚看着远去的公交车。
我不太想理他,转身往学校里走,心想别人变没变关他什么事。
“我觉得她性格不错,苏筱云能像她这样就好了。”他跟上来说。
“刚子!”我停下脚步看着他,神情严肃,“你以后少在我面前提这个名字!”
“怎么了?说个名字没什么吧?”他看着我,察言观色地说,“你心思不要那么重,我认为你们绝对还有和好的可能。就算没有可能和好了,也没必要弄得跟仇人一样,照旧可以当朋友……”
“你别说了!”我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那你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想法。你说了,我就再不提了。”他看着我。
“我接受不了分手之后还能做朋友。”我认真地说,“朋友是注定的,恋人也是注定的,把喜欢上的人再做回朋友,我做不到。结束了我就想忘记,关于她,甚至和她有关的一切,我都想忘个干净。”
“好,我以后不提了。”他说,“你能忘记就好,忘记了重新找一个。”
我并不想责怪周砺刚,我知道他是关心为我,我也不想对他过多解释,因为朋友之间的交流适合点到为止。我确定自己目前不想听到苏筱云的名字,但我不确定我和她未来还有没有和好的机会,也不确定我能不能真的忘记她。
新生入学完毕,校园相对宁静了一些。我有一个多星期没有见到周砺刚,他也没有来找我,期间只打过一次电话。我们没有闹任何不愉快,我想让他更好更快地融入新环境,结交新朋友,所以有意不去打扰他,想必他也知道。
这一年特别的凑巧,恰逢国庆节和中秋节是同一天,据说这样的情况每隔十九年才能遇到一次,机会难得。我们联谊宿舍的朋友们一起商议了一下,决定放假前一起到校外聚餐吃火锅,欢度双节。
我们宿舍四个男生,楚灿她们三个女生,武韬约了他女朋友小静,我顺便把周砺刚也叫上,总共凑了九个人。
楚灿和罗秋原的确是分手了,应该就是在上学期末。他们两个从公开关系到正式分手,时间不过两三个月,这样的速度和效率,让我着实有些佩服。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开始并结束一段恋情,我自认我完全做不到。
余季正最近也确认了楚灿分手的消息,不过他显然知道的比我晚很多,我是从罗秋原那里亲耳听说的,而他应该是打听来的。余季正在宿舍里说,他早就知道楚灿和那个姓罗的会分手,因为楚灿肯定不喜欢那种类型。我不想理会这种八卦,林进舟也继续看书,武韬催他给女生宿舍打电话,落实聚餐的事。
放假前一天晚上,我们一起到校外聚餐,我还记得这家火锅店,就是上次罗秋原召集我们宣传部一起吃饭的那一家。这次,听说是余季正预订的桌位。
楚灿她们三个女生来的稍晚,她们进店的时候,我看见楚灿抬头瞅了瞅店门的招牌。她皱着眉走了进来,隔着两张空椅子,坐到了我的旁边。
大铜锅的鸭肠火锅,餐具和食材看起来都很卫生。周砺刚是来重庆之后第一次吃火锅,他居然对满锅的红海椒毫无畏惧,一开始吃得狼吞虎咽,时而被辣得吐一下舌头,模样十分的不雅。我提醒了一下,他才有所收敛。
“兄弟,喝酒不?”武韬在旁边瞅着他,递了支烟给他。
“喝啊,你们喝我就喝,白的还是啤的?”周砺刚毫不客气地接过了烟。
“白的我怕整不过你,我们来啤的。”武韬扬长避短。
啤酒搬来,周砺刚起身帮我们挨个倒酒,给几个女生也都倒了一杯。
“我叫周砺刚,是詹语的朋友,很高兴认识大家。”周砺刚端着酒说,“借今天这个机会敬大家一杯,祝大家节日快乐!”
“好啊,又多了一个朋友。干杯!”余季正笑着说。
吃喝过半,大家聊兴正浓。我感觉今天胃口不好,只喝了一点酒。武韬和周砺刚喝的最多,两个人各种划拳,又轮着找其他人敬酒,兴致高昂。
“我觉得我们大家太有缘分了,简直就像一家子兄弟姐妹。”武韬右手一支烟,左手一杯酒,站在桌子旁看着我们,说话已经略有一些大舌头。
“岂止像啊?我们就是兄弟姐妹!不如结拜算了。”余季正兴冲冲地插话。
“小王子,你是有什么阴谋吧?想认谁做姐姐呢?”武韬看着他怪笑。
“早就认了!我就是他姐姐!”楚灿接话。
“真的认了啊?啊哈哈……”武韬一阵狂笑,小静在旁边赶忙拉他坐下。
“这有什么稀奇?”余季正说,“人家生日比我大,认一下怎么了?”
“好好好,你有理……”武韬忍住了笑,“今天我们每个人都报一下自己的生日,排一下大小,凡是比小王子大的都让他喊哥哥姐姐,结拜就免了。”
我多少感觉这个提议有些无聊,但在酒桌之上凑个热闹,也就忍了。武韬说这里他年纪肯定最大,小静不参与这个,反正我们都要喊她大嫂。
我们一桌人挨个报了一遍自己的出生年月日,武韬果然年纪最大,后面是周砺刚和我,其他人的顺序我没记清,只是确定余季正年纪最小。
“詹语是几月几号生日?”武韬再问一次确认。
“八月二十四。”我说。
“楚灿是几号?”他又问。
“八月二十二。”楚灿说。
“哇!你们只相隔一天啊?不过,那也得叫姐姐。”余季正看着我说。
“你不要管别人怎么叫,你先叫一遍我们。”武韬开始逗他。
余季正说,让他喊哥哥姐姐可以,但是我们必须有所表示。杨涵说,我们就回应他一声弟弟,算是答礼。余季正说不行,必须是物质方面的。林进舟说,那我们就每人回敬他一杯酒,刘青婷说还可以喂他吃一块肉……
我突然感觉无聊至极,感觉眼前的场景变成了一帧无声的画面。我起身说了句我出去透透气,便径自向店外走去,又感觉头脑中一片混乱,像是在耳鸣。
我走到了外面的马路边,感觉身后有个人跟随了出来。本以为是周砺刚,结果回头一看,竟然是楚灿。
“你没事吧?”她走近了问。
“里面太闷了,不舒服。”我说。
一阵喇叭的长鸣,一辆收班的公交车从我面前飞驰而过,车上似乎空无一人。
“我听说,你分手了?”楚灿小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