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已过去了四天,我预感这一月也会过得很快。
朱穆来总部上班了,调动的过程非常顺利。我在全员大会当晚把她的答复告诉了邓清词,随后由邓清词给总经理宁弘阳打了个汇报,又给分公司经理老韩打了声招呼,她便在八月的第一天,来到了人力资源部报到。
公司前台就在办公区正门的位置,门外正对楼道的电梯口。一张接待台,后面是LOGO墙,以前只在旁边摆着一盆金钱树,现在配备了座椅和电话电脑。朱穆这几天很勤快,我每天早上八点左右到公司,一出电梯就能看到她。
她改换了发型,把长发编做了一条麻花辫,上班时会盘成发髻,下班时又会还原为辫子。她还是试用员工,但由于岗位需要,也领到了正式的工装。浅蓝色的半袖搭配深蓝色的套裙,她穿的那条裙子,看起来比邓清词的还要短。
前台文员归人力资源部管理,邓清词把这方面的事务安排的相当细致。我这几天经常见她去前台找朱穆谈话,有次路过听到一点,竟然是在提醒她和到访的客人说话时,最好稍微弯着点腰。邓清词还是很照顾她,中午去外面吃饭,总忘不了把她也叫上。这几天里,我和她们吃过一次午饭,炒了几样菜。
邓清词说她很感谢我,因为我帮她解决了一个难题。她问我是怎么说服朱穆的,我说我以前劝导过何琪来总部,对此有些经验。我说她应该请客答谢,她说这个要求有点过分,这天傍晚在回家的公交车上,我们又提起了这事。
“帮个小忙就要请客,你觉得好意思吗?”她坐在靠窗的座位。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我扭脸看她,“你不也这样吗?我跟你学的。”
“好吧好吧,我请你。”她微笑着说,“你想吃什么?”
“就请一顿午饭吧。”我照着她往常的标准。
“公司楼下的那几家餐馆,你还没吃腻?”
“怎么?你想请我吃大餐?”我看看车窗,已经快到创园路的美食街。
“大餐我可请不起。”她说,“要不这样吧,我请你吃一次家常便饭。我有几道菜做的还勉强,如果你不嫌弃,就找个时间到我家去吃。”
“好啊,我们约个时间?”我问。
“等下周周末吧,我准备一下。”
“还用准备?说的是家常便饭,就应该有什么吃什么。”
“那也行,要不就今天吧,今天就是周六。”她说。
在临时谈到的话题里说好了一件事,这种情况纯属偶然。我在心里暗自考量了一下去女同事家里做客合不合适,随即转念一想,也觉得没什么不合适。
我和邓清词在同一个车站下了车,我们平时也是这样。她问我要不要先回趟家,我说不需要,可以吃完饭再回家。她又问我,这些天是不是经常在外面吃晚饭,我说几乎一日三餐都是在外面,家里没有人,一个人懒得做。
她说要去超市买点菜,我说用不着那么麻烦,她说家中冰箱里的存货不多了,就算今天不请我吃饭,也得去买一些东西补充。我和她一起去了位置靠近她家的一家超市,大概逛了半个小时,买了几样蔬菜,还买了一个西瓜。
我手上提了西瓜,还拎了一大袋蔬菜,邓清词拿着个小袋子,里面装着几盒冰淇淋。我们从超市出来,往她家住的小区走,差不多晚上七点过,夏天的黑夜还没有真正降临,阳光已经看不到了,白天的炎热也随之减弱几分。我有意想走慢一点,她却催我走快一些,我说我还不饿,她说冰要化了。
“你是一个人住?”我在上楼梯时问她。
“是啊,我爸妈周末有时会过来。”
“一个人也要做饭?”
“晚餐和早点都自己做。自己做省钱,也干净。”
“每天爬楼梯很累吧?”
“一天只爬一次,不累的。”她在楼梯上回头看了看我。
五楼,旧式的单元楼,楼道的墙上满是胡写乱贴的小广告。一扇黄褐色的防盗门,漆面还很新,邓清词拿钥匙开门的时候说,这栋楼以前常来小偷。
屋里的光线很暗,我感觉是朝向问题,她进门打开了灯,我才看见客厅的窗户上还拉着窗帘。地面上铺的浅黄色的瓷砖磨损的有些旧了,门口处的两块都有几道裂纹,我在门口换了一双黑色的拖鞋,她说那是她爸来的时候穿的。
两室一厅的小户型,六十多个平米,很简单的装修,摆几样常用的家具。邓清词住的那间卧室里放了大床衣柜和电脑桌,空间显得比较拥挤。我把几个房间挨个看了一遍,她在一旁嘲笑我有看房的职业病。我问她为什么要挂蚊帐,她说晚上有蚊子;我说她把床和电脑靠的太近了,她说喜欢躺在床上看电影。
她问我想吃西瓜还是冰淇淋,我说随便吃点解渴的东西就好。她拿一次性纸杯从饮水机上给我接了一杯温水,又拿了一盒冰淇淋给我。她说客厅的空调制冷效果不太好,又从她的卧室里搬出来一台立式的电风扇。她打开了电视机,我坐在客厅那张红色的双人沙发上吃着冰淇淋,看着她在房间里来回忙碌。
她把西瓜抱去厨房切为了两半,又把其中一半切成了小块,摆在一个盆子里放进了冰箱冷藏,说等饭后再吃。她进去卧室关上了门,出来时换了一身清凉宽松的衣裤。她把那袋蔬菜拿去厨房取出了一些,又把剩余的拿去放冰箱,我已经吃完了冰淇淋,跟着她过去看了一下,看到冰箱里还放着一袋面条。
“我们煮点面吧,不要炒菜了,省得麻烦。”我说。
“你喜欢吃面条?”她看了看我,继续整理着冷藏柜。
“喜欢啊,我是北方人,我们那儿天天吃面。”
“我也喜欢吃面,这一袋是前天买回来的,买多了。”
面条用透明塑料袋装着,我拿起来掂了掂分量,足有一斤多。
“你一个人买这么多,得吃几天啊?”我说。
“吃几天都可以啊,放在冰箱里坏不掉,可以慢慢吃。”
“放太久了也不好,还是帮你解决掉吧。”
“好啊。”她笑着说,“那我不蒸米饭了,不过还是得炒菜,你想吃什么?”
“回锅肉和番茄炒蛋吧,一荤一素。”
“番茄炒蛋应该算荤菜吧?”
“是素菜吧?里面又没有肉。”
“但是有鸡蛋啊,有可能孵出小鸡,应该算荤。”
“那就炒个青菜。”我说。
厨房里的空间很小,连冰箱都放在外面的客厅。我又回去了沙发上坐着看电视,直到她大声喊我过去给她帮个忙。燃气灶上同时烧着两口锅,一口炒菜的已经倒了油,另一口煮面的水已经开了。她说她来炒菜,我帮她煮面。
晚上八点过,我们做好了饭。她炒了三盘菜,回锅肉和炝炒青菜,还有一盘韭菜炒蛋。我把那袋面条煮了一半,刚好一人一碗,她给我拿了一个大碗,还特意清洗了一遍。我们把饭菜端到了客厅的茶几上,一起坐在了沙发上。
“还有瓶红酒,你要不要喝?”她问。
“不用了,吃面条喝红酒,挺奇怪的。”我说。
“没什么啊,我有时候吃酸辣粉,都要喝杯红酒。”
“是吗?那你挺有品位。”我笑着说,“行啊,拿来吧。”
她起身去从冰箱里拿出来一瓶红酒,是打开过的,还有大半瓶。她说是前几天打开的,只喝了两杯,她又找来了两个高脚玻璃杯,给我们倒上了酒。
“来吧,喝一个。谢谢你请我吃饭。”我端起杯子说。
“呵呵,谢谢你帮我的忙。”她举着杯子笑。
几盘菜的口感都很不错,只是青菜略微咸了些;面条也有些软,可能是煮的时间过久了。邓清词说,她也会做手工面条,是她妈妈教她的,她爸妈年轻的时候都在北方呆过,她小时候曾去北方住过小半年,会说些那里的土语。
“你觉得北方好还是重庆好?”我问。
“我小时候觉得北方好,那里四季分明,秋天有落叶,冬天还有雪。长大了就觉得无所谓了,只要有吃有住,到哪里都一样。”她说。
“的确是这样。小时候想的是玩,长大了想的是生活,很有区别。”
“其实,人长大了也是想玩的。”她慢慢抿了口红酒,“只是想玩的内容和小时候不一样,有些人还会是以好不好玩去评定一个地方的好与不好。如果以他们的标准来看,重庆还是挺好的,比很多地方都好。”
“我也觉得重庆挺好。”我也喝了口酒,“大人和小孩虽然想玩的内容不一样,但是爱玩的心态都一样,都是为了图个开心。”
“大人能玩小孩爱玩的,但是小孩不一定能玩大人能玩的。”
“比如呢?”我顺嘴一问。
“比如啊?一夜情。”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