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旬,这个周六我又参加了一场婚礼,是一位市北区的店长,并没有太好的交情。我和邓清词事后商量,以后类似情况,托人捎去礼金就行了。
邓清词说,这个月还有员工要结婚,已经提前请好了婚假;公司可能要掀起结婚的小热潮了,宁弘阳对此起到了带头作用。我说这是好现象,那些人高高兴兴办完喜事,回头应该也能提升工作热情。她说还有坏消息,有个新婚不久的职员要辞职了,我和她当初随礼送出去的两百块,恐怕是要打水漂了。
我认为那无所谓,同事不可能做一辈子,或走或留是每个人的权利。两百块的水漂并不算昂贵,也就是一份人情的均价,现在送出一份,将来未必就能得到一份,因此不要太在意。邓清词说,她是和我说笑的,她也无所谓。
何琪和宁弘阳没有去度蜜月,连邓清词猜测可能会有的短途旅行都没有。宁弘阳只在他们办婚宴的那个周末休了两天的假,随后便来照常上班。我感觉他在婚后也没什么太大变化,只是发型和衣着更加整洁了一些。我听说何琪准备重新找工作了,她聊天空间里的最新照片,是他们新房子的装修效果图。
我这几天上下班,都是乘坐车站靠近朝天门的那路车,晚上如果不加班,通常会和邓清词一起回家。她知道我女朋友从解放碑的公司辞职了,她说认识几位房地产公司的人事主管,如果需要,可以帮忙推荐工作。她还知道我女朋友最近不在重庆,但她一直不知道也没有问询过,我女朋友的名字叫什么。
我这几天没有坐过车站靠近解放碑的那路车,不过听说那条路线已经恢复了正常。朱穆在解放碑店成交了一单业务,亲手租出去一套酒店公寓,我给她打了电话恭喜,顺便聊了几句。她说感觉在连锁店做业务很有意思,只是有点累。我问她愿不愿意来职能部门做职员,她说可以考虑。她目前还不知道,她下个月就会被调来公司总部做前台接待,我和邓清词都没有告诉过她。
邓清词对朱穆的印象不错,她说有天中午去了解放碑店检查,朱穆和她一起去外面吃了米线。她说感觉和朱穆比较聊得来,等她来了总部,估计我也能和她聊得来。她不知道我和朱穆早就认识,更不知道朱穆的简历有虚假。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我认为这很正常。不同的朋友之间,理应保有不同的秘密,那样的秘密绝不可能与所有朋友分享。简历造假的确不好,但只要不牵涉到重要的利害关系,也可以不予追查。我会给朱穆保密,不告诉任何人,但同时也在担心,担心她的这份工作做不了几个月也会辞职走人。
我和邓清词,已经算是好朋友了。我逐渐摸清了她的性格,也逐渐欣赏起她身上具备的优点,尤其是那一种对待过往经历的豁达,让我有几分钦佩。
我和朱穆,只能算是新朋友,我们虽然渊源已久,但是现实接触不多。我还不怎么了解她,我对她的印象基本还是那个和我聊过通宵电话的小姑娘。
楚灿还没有回来,她陪着她爸爸和青姐回了峨眉山,已有三四天。她告诉我说,他们一起登山看了日出,她一路陪同,帮忙拍了照片。她说,他们接下来还计划要去云贵,青姐说想让她也一起去,但她觉得继续跟着不太合适。
我也认为不太合适,并且觉得她仍是称呼“青姐”也不合适。我想让她早一点回来重庆,但她似乎没有尽快回来的意思,我们每天保持电话,都是聊那些当天经历的琐事。她用手机彩信给我发了几张最近的照片,其中有一张是她在峨眉山清晨的街边吃早点,她对着镜头微笑,左手比着一个胜利的手势。
我没有再问她什么时候回来,我想等她自己说愿意回来。她刚辞掉了繁忙的工作,需要有所放松,她或许还有苦闷的心事,也需要在外消遣。我没能够陪伴她,已经有些抱歉,如果再啰啰嗦嗦去烦她,想必不会讨好。我们有约在先,她想回来时我去接她,因此主动权在她。她如果不说,我最好等待。
楚灿不在家,我暂时变为了独居生活。从小到大,我好像从来没有一个人住过这么长时间。无论读书期间还是毕业之后,居住的地方都有别人,生活习惯方面总会有些顾忌。然而这些天,我发觉一个人时,可以无所顾忌。
好大的一张床铺,我可以横着睡了,不用担心伸手抬足会碰到谁。脱下的衣服可以乱甩,没洗的袜子也可以乱丢,不会有人在一旁嫌弃呵斥。可以歪在床头抽烟,也可以对着纸篓吐痰,甚至刻意放几声响屁,都没人管……
早晨七点,我还是要按时起床上班。我把电子闹钟和手机闹铃都设置了最大的音量,一个鸡鸣声,一个摇滚乐,同时响起的声音足够把人从睡梦中瞬间惊醒。不过,我会等着响过一遍才起身。一个人懒得弄早餐,简单洗漱就出门,没有人提醒我每天必须刮胡子,我便放任浅青色的胡茬多长一两天。
中午在公司,午饭自行解决。总部楼下的那家烧菜馆换了老板,味道稍不如前了,我便换到了另一家去吃盖浇饭。不用再像以前那样询问楚灿吃了没有吃的什么,更不用再走去解放碑陪她一起吃饭,我们中午时段一般都不联系。晚上打电话时偶尔被她问起,我会忘记中午吃的什么,还得想一下。
我近几天总是吃过晚饭再回家,到家也不熬粥,冰箱里储存的食物渐渐只剩了一些冰淇淋。天气炎热,却也不喜欢一直开着空调,我会把客厅的落地窗打开一扇窗户通风。窗扇的夹缝中灰尘密布,就像从没被开启过一样。
一个人在家,可以只穿一条内裤,以前有楚灿在时,我会有所收敛,不会过于随意。我感觉上层卧室的空间矮了些,屋顶让人压抑;我感觉懒得去爬那道梯子,上去下来麻烦;我无需与人商量,在客厅打了个地铺。我把茶几挪开,在沙发旁放了一张竹子凉席,一个枕头一条薄被,一个人睡得舒服。
我晚上在家会做许多事情。打扫房间拖拖地板,锻炼身体做俯卧撑,洗冷水澡,浇三盆花,往常习惯做的事都没有落下。闲下来看看电视节目,打开电脑上上网听听歌,感觉时间过得很快也很充实,只是身旁少了个人说话。
我习惯了在家里光着脚走路,只有在去卫生间时才会穿上拖鞋。我习惯了在卫生间开着门解手,甚至在去楼道倒垃圾时,也懒得关上房门。我习惯了在夜里十点钟左右倒一杯白开水,放在客厅的茶几上,然后在房间里的任意一个地方给楚灿打电话或者发短信。等我们互道晚安时,那杯热水也就放凉了。
我盼着楚灿快点回来,但又似乎有些享受一个人的自由自在。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久了,有一段分离也未尝不可。我仿佛经历过这样的情形,也或许是体会过类似的感觉,在重逢的喜悦到来之前,我心甘情愿承受孤独。
这个周日上午,我去了驾校学车,楚灿昨晚在电话里特意提醒了我。我上周没去,她自然也没去,她说在峨眉山借她爸爸的车练了练手,又有进步。
我在上个月只上路练过两次车,加起来仅有六七个小时,我感觉大路考的科目并不很难,只是有很多细节要熟悉掌握。我在车辆稀少的山路上练习,感觉轻松自如,但是到了车辆较多的平缓路段,却会不由自主紧张起来。
教练大哥说,如果只是把一辆车发动开走,那一点都不难,但是如果想要通过考试拿到驾照,那道程序就有点难。我联想起婚姻似乎也是这样,两个人在一起恋爱同居都不难,如果想要领证结婚,那或许就并不简单了。学车和结婚确有相似之处,但是也有区别,婚姻毕竟是两个人,而开车只需一个人。
他还说,车子能走的路,本质都是一样的。虽然有山路马路高速公路等等的区分,但是在司机眼里,应该同样认真对待。路上行驶的车,都是要遵守交通规则的,只要每个人都认真开好自己的车,也就不用害怕有什么危险。
他问我楚灿怎么没来,我说她有事回家了,可能还要过一段时间才回来。他劝我抓紧时间练车,否则重庆的夏天越来越热,心情也容易急躁。
我下午去看了望江城的房子,屋里干干净净,我进门坐着吹了会儿空调就走了。晚上到家,楼下认识的保安也问我,这些天为什么是一个人。
一个人怎么了?一个人也挺好!我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