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楚灿开始了认真找工作，我也在抽空帮她搜集信息。她在十月底去过一次招聘会，回来说人太多，没有挤进会场。我最忙碌的那两天，她自己去了市西区的花卉市场，买回来一大盆绿叶茁壮的虎皮兰。
她说看到房地产公司的招聘信息有很多，几家大型地产开发集团都在招楼盘销售。我知道这一行很辛苦，劝她考虑一下别的职业，比如公司文员。
“文员？就是每天坐着不动的那种啊？我不喜欢。”她说。
“不是坐着不动，工作内容有很多，还有机会出差。”
“出差也不好，我不想去外地，我最烦坐飞机了。”
“你喜欢做销售？”我只好问。
“喜欢啊。我在我爸的店里卖过衣服，有工作经验。”
“卖衣服和卖房子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我试图给她分析。
“我知道有区别，但是区别应该不大吧？不都是卖给顾客吗？顾客都是人的嘛，又不是动物。”她像是起了一个新话题。
“区别很大。”我仍是分析说，“你一辈子可能会换几百身衣服，但是有的人一辈子只能住一套房，所以买房会很慎重。人是最难打交道的，你要是想赚他的钱，他就会变得难伺候，人和人也不一样，有的人还不如动物。”
“可是，我听说售楼小姐很赚钱，一个月提成就是十几万，还有的能拿几十上百万。我就是想尝试一下，看看自己有多大本事。”她说的甚是诚恳。
“好吧，去试一下。”我看着她，“不过天冷了，穿裙子容易感冒。”
“哦……”她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瞅着我笑，“我知道了，原来你是担心我穿的少啊？你放心吧，我会尽量穿长裤子的……”
我同意了楚灿去应聘楼盘销售，也相信她有能力成为一个优秀员工，但却隐隐有些忧虑。我总感觉让她去到人群之中很不放心，又或者说，我很担心社会上的很多人和事会伤害到她。我不想她受到任何伤害，因为我爱她。
我们店上个月成交的业务有两单出现了问题。有一家买了顶楼的客户，接房后发现严重漏水，与卖方协商维修费用未果，现在闹得要退房。还有一单是租户一直不腾房，导致买方无法入住，租户说房租合同还未到期，要他提前退租必须要房东赔偿，而房东又长时间联系不上。
两个买方都是很难缠的客户，其中有个和我们经办的店员话不投机，喊来了报社记者，这两件事便都交由了我来处理。和面红耳赤的客户打交道，我像是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耐性，我的应对办法，也无非是摆事实讲道理。
了解情况，分析客户，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特点和弱点，对症下药就好，只是这个过程需要经历一些煎熬。事情解决好之后，两个客户还是对我表示了歉意和谢意，我认为人性还是本善，只不过有时会表现得善恶难辨。我希望楚灿不要遇到这类的客户，不要沾染这样的麻烦，我还是喜欢她呆在家里。
我最近在逐渐调整工作状态，我意识到做为一名店长，在个人业绩起到带领作用的同时，还应当多注重一些管理。我给店内的每个人明确职责，明确任务，整理出了一套店内管理制度，也感觉自己相对以前轻松了一些。
我们店里的氛围很好，五个人年纪相仿，投入工作起来是同事，放松休息下来就是不错的朋友。杜雪铠和何琪两个人进步都很快，按照目前的状态发展，他们很可能获得提前一个月转正的机会。我最近一般晚上七点就会下班回家，留他们两个在店里值班到八点。杜雪铠问我，我家是不是就住在附近，我回答说在新锐年代。他接着小心翼翼地问我是不是一个人住，还没等我开口，何琪就在一旁打岔说，我们店长这么帅，肯定是有女朋友的……
他们都不知道楚灿，我也从来没有给他们引见过。但是我在家里会给楚灿讲述我们店里发生的事情，所以楚灿都知道我们几个店员的名字。楚灿说，听我讲雪铠和小秘那么有意思，将来说不定会成为一对儿，我说很有可能。
月初的第一个周日是立冬，晚上下班后，我带了楚灿去吃饺子。她说四川人好像没有立冬吃饺子的讲究，我说不是因为节气，今天就是想吃饺子了。
楚灿怪我想吃饺子不早点告诉她，她说她会包饺子，也会包抄手。我说我也会包，也勉强会调馅，只是不会擀皮。我说包饺子太麻烦，除非过年过节，否则平时太费事。她说超市有现成的水饺，可以买回家自己煮，还能省钱。
一盘玉米虾仁，一盘香菇鸡肉，一盘莲藕羊肉，我点了三种平时不常吃的馅儿，想尝个新鲜。楚灿说，玉米虾仁里面的玉米最好吃，其他两种搭配她都不太爱吃。我也吃着不太对胃口，最后还是要了一盘白菜猪肉馅。
“我感觉我们现在，好像连一起包饺子的时间都没有了。”楚灿已经停了筷子，看着我的吃相，“我要是找个工作也和你一样忙的话，那就惨了。”
“有一起吃饺子的时间就好了啊。”我看着她说，“吃饺子是一起享受，包饺子是一起劳累，还是享受更舒服。”
“包饺子，其实也是一种享受呢……”她说。
“那我们今晚不炒饭了，回去包饺子。”我坏笑一下。
她不再说话，抿着嘴乐。稍稍扭头避开了我的视线，拿起一块纸巾轻轻擦抹着嘴角，右边脸颊上的那个酒窝已然羞得粉红。
“说包饺子，好像比炒饭更恰当。”我又说。
她继续笑着，露出来一点牙齿，看着我把剩余的饺子吃完。
“好吧，以后就说包饺子。”她对我小声说，“天天包，累死你……”
我不排斥每天吃炒饭，但是如果天天包饺子，可能会是件烦累的事……我认为两三天包一次比较好，或者一天炒饭一天饺子换着来，我自己心想。
从饺子馆出来，快到夜里九点，我们散步回家，在一个街角的路灯下，看见了一个卖狗的小贩。三四个铁笼，每个里面都有一只或两只小狗，旁边有两三个围观的路人。我们路过时，刚巧听见有只小狗在奶声奶气地“汪汪”叫。
“这么晚了，还有人卖狗？”我听着有点于心不忍。
“要不要过去看一下？”楚灿问我。
“看一下吧，看是什么狗。”我说。
都是很普通的小土狗。卖狗的人说是他自家的大狗产的小崽儿，实在养活不了这么多了，只好拿出来卖，刚满一个月的小狗，还没有完全断奶。
“这只好可爱哦……”楚灿蹲下身子，把指头伸进笼子去触摸一只小白狗的脑门。小狗顺从地伏卧着，发出微弱的呜呜声，就像是一团白色的毛球。
“你喜欢狗吗？”我问她。
“喜欢啊，小动物我都喜欢。”她又转头去摸另一只。
“喜欢的话，可以买一只来养，在家里给你作伴。”我还记得她去年合租的时候说过，最想要养一条小狗。
“可是我没养过狗，你养过的，对吧？”她抬头看我。
我是养过狗，一条被送人了，一条亲眼看着死了，都是我童年的伤心事。
“是的，这种土狗很好养。”我说。
“我记得你说过，你不想养狗了啊。”她站了起来，往旁挪了一步。
“那是以前的想法，有条件了还是可以养一只。”我解释说。
“你现在想养了吗？”她问。
“没问题的，可以养一只试试。”
我们没有再多做考虑，和卖狗的人谈了下价，以五十元的价钱买下了那条小白狗。我想顺便要一个笼子，但是楚灿说她要抱着回去。小狗一路乖乖地蜷缩在她的怀里睡觉，直到我们回家开灯的时候才睁开眼睛“呜”了几声。
“好乖哦，我想今晚抱着它睡觉。”楚灿仍是舍不得撒手。
“你先把它放下……”我看着她抱着小狗亲昵，竟然有了点嫉妒，“它身上有点脏，我们还得给它洗个澡。它应该饿了，等下我去楼下买奶粉。”
“它还要喝奶啊？像个小孩似的……我们晚上就让它睡摇篮吧！”
“那可不行，它会拉屎撒尿。”
“把你的旧被子铺给它啊。”
我突然意识到，养狗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如果家里的女人爱心泛滥，想要把小狗当小孩养，那就更不简单了。我瞬间有点后悔，心想可能还是养猫更好。
“我们给它起个名字吧？”楚灿又说。
“你来起吧。”
“叫‘水饺’怎么样？”她问。
“白白胖胖，很形象。”
“水饺，我们去睡觉咯。”她哄着小狗说。
那晚，我们给水饺洗了澡喂了奶，安置在铺了毛巾的摇篮里。它整夜呜呜地叫，害我没了包饺子的心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