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傲又循着街道往前走了几步,所见的景象本无多少异常,这些人除了心智遭人所控,但平时生活都还正常,所以若不仔细看他们的眼睛,根本瞧不出什么端倪来。
皇甫傲又绕了一圈,突然一个灰扑扑矮小的身影从他的眼前一闪而过,紧跟着来的是一群挥着长棍的男人,嘴里不断嚷嚷着:“抓住她!快抓住她!”
那些人仿佛无视了皇甫傲的存在一般,径直从皇甫傲身旁擦过,追赶着那矮小的身影而去。
皇甫傲立回原地没有急着走,因为他亲眼看到那个身影藏到了巷口的破麻袋中,就在确认了追赶她的人走远了并且不会在折回来的时候,皇甫傲只身往巷口走去,扯开破麻袋,只看到麻袋底下蜷缩着一个全身脏污不堪的小乞丐。
那小乞丐全身破破烂烂,唯一完好的也就胸前那两块破布了,原以为是个男孩子,皇甫傲蹲身扶起她,小声说:“你快起来吧!他们都走远了,你已经安全了!”
小乞丐似乎不信,身子蜷得更紧,头埋得更低了。
无奈皇甫傲只得亲自蹲身去拉她,别看她人小,力气倒是大得出奇,皇甫傲一个有不错的功夫底子在身的人,都险些被她给推开了。
“好倔的脾气,你放心,我不是坏人,不会伤害你,你快起来!”皇甫傲近乎苦口婆心地劝到。
因为直觉告诉他,这个小乞丐,兴许是在这桐林镇上唯一一个没有被控制的人了。
也就是说,她极有可能成为找到嗜血盟见到曲念影的唯一希望。
小乞丐挣扎了两下,终于抬起头,一头蓬乱的头发挡住了大半张脸,剩下那半张近是灰尘泥巴。
她瞅了一眼皇甫傲,皇甫傲也在看她。
皇甫傲不自觉伸出手去拨开挡在她脸上的头发,一双澄澈精亮的大眼睛映入他的眼帘,那双眼中有着少许的坚韧与不屈,而更多的却是被恐惧所占据。
皇甫傲大喜过望,他果真没有猜错,这个孩子真的没有被控制,他一定要抓住她这样一个机会。
然而,小乞丐并不能适应随意被人拨弄自己的头发,极不耐烦的一把拍开皇甫傲的手,“噌”地跳起来,退至墙角,远远地望了皇甫傲一眼,见皇甫傲并没有要靠近她的意思,这才从怀里掏出适才拼了命抢来的两个胡饼,许是饿了太久,她抓着胡饼便不管不顾地往嘴里塞。
皇甫傲看得一阵发虚,甚至有些担心她会因为吃得太快而被噎着。
皇甫傲本想上前劝她慢点吃,顺便带她去找些水喝,可看着皇甫傲往自己这边靠近,那小乞丐瞬间警惕了起来,立马将手里剩下的胡饼藏到了怀里,嘴巴里仍还塞得满满的。
皇甫傲笑起来,停下脚步,不再向她靠近,这孩子似乎很敏感很怕人靠近她,想来此前定然受过什么常人难以想象的刺激吧!
“你慢慢吃,别急!”皇甫傲劝道。
小乞丐大概是觉得皇甫傲这个人有些奇怪,可他看上去并不像是什么凶神恶煞的人,细看反而觉得他生得异常俊俏,至少在她这个年纪对男人得认知来看,皇甫傲绝对算得上是个极品美男。
撑大了眼睛盯着皇甫傲看了许久,那小乞丐才又掏出她的胡饼,继续吃了起来。
果真还是个孩子,个头那样小。皇甫傲寻思着要如何同她搞好关系,借以探知他想要知道的消息。
如果直截了当地问她,必然不可行,她这么怕人,指不定什么都问不到反而失去了最后的一丝机会。
可如果不急着问,怕是冰儿和皇甫逸都等不了,到底该如何是好?
就在皇甫傲愁眉苦脸的时候,那小乞丐不知为何,竟然主动向皇甫傲挪了几步,只见她踮起脚尖,伸手撕了一块胡饼送到皇甫傲的嘴边,“吃。”小乞丐说。
她的声音很小,小到近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许是太久没有同人说过话的缘故吧,声音中带着一丝胆怯。
皇甫傲诧异地望着她,她肯将自己的食物分给自己,是不是代表,她已经试图接纳自己了?
皇甫傲接过小乞丐递过来的胡饼,手还没能碰到小乞丐的手,就见她连忙抽了回去,继续蹲回原处吃她的东西。
长期营养不良导致她的身体十分瘦削,那双手脏兮兮的手伸出来简直能够看到一层皮包裹下的骨头。
皇甫傲捏着小乞丐递给他的食物,犹豫了一下,塞进了嘴里,咀嚼了两下就咽了下去。
这大概是他作为皇甫王朝的统治者这一生吃过最难吃的食物了吧,而且还沾着一层泥巴,不知这东西在皇甫傲的胃里翻滚几下会叫他今晚拉多久的肚子。
然而,即便东西难吃,可他接纳的却不仅仅是小乞丐给他的“施舍”,而是一份难得的纯真与善良。
皇甫傲走到小乞丐身旁蹲下来,靠她十分近,而这次小乞丐并没有忙着躲闪,她开始不再畏惧皇甫傲这个人,甚至觉得他们或许是一样的,有着同样的遭遇,同样的窘迫与无奈。
小乞丐吃完了胡饼,将油乎乎的手往衣服上擦了擦,学着皇甫傲的样子坐下来,也不说话,只是眨巴着她那双灵动的大眼睛望着皇甫傲,眼里有着疑惑,有着期盼,或许还有其他意味不明的情感。
皇甫傲又一次忍不住想要伸手拨开小乞丐脸上的乱发,他还没能仔细看清楚眼前这个孩子,到底长的什么模样。
起初,小乞丐是有些不自在地想要躲开皇甫傲的手,然而皇甫傲的动作很轻很缓,让她觉得这感觉那样熟悉,那样亲切。
忘了多久以前,也有一个男人曾这样替她整理头发,那是她的阿爹。
每每从外头疯玩了回来,阿娘总是会不由分说地揍她一顿,而阿爹就在这个时候出来护着她,替她整理乱发,替她擦去脸上的汗水和污渍。
阿爹,阿爹……想起阿爹,她竟莫名地想要掉出眼泪来,只是这样想想,眼泪竟然真的就这么掉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