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尘打马回首,立于远处,可见对面的少年一身玄色劲装,墨色的披风正随风扬起,长发高挽,手握宝剑。
还是一如往常的剑眉星目,英气俊朗,还是一样的脸,可是眼里的东西却不一样了,还是那把剑,可笑的是如今竟然是对着她而来。
面容平静,沉寂如水,策马过来,落尘翻身而下,与他对面而立。原野上的风,一下子加大了不少,卷起她烟清色的长裘,翻飞若蝶翼。
他抱剑而立,温文有礼,如谦谦君子,“风少爷。”
微微颔首,落尘沉声而道,“黎庄主。”
仿佛两声招呼打之后,不知道该再说什么,又是一阵死一般的沉寂,只有风声呼呼吹过的声音,响彻在众人的耳边。
两人都立在山丘的最高处,相对而立,落尘被风掀起披风下露出里面月色的衣衫,衣袂飞扬,色泽如月,猎猎翻飞,像是振翅欲去的大鸟,将带着她,一同远去。
她的对面,是曾经相处半年的他,他的身后,是上百刀剑齐备的劲装汉子。在为这一幕戏剧充当着背景。
该来的,终是要来的,那怕是她再不想去揭开那一幕。但是,不想不代表她害怕。
脸上却是一片冰冷,唇角微微勾起,那抹弧度,带着决然。那抹笑的温度,达不到眼底。左边胸膛里,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响起,像是玻璃杯摔碎时的清脆声响。很快,就恢复如旧,只有她知道,那上面的裂纹,是再也补不起来,那将成为永殇。
她眉眼带笑,笑对着他,对着他身后的上百手下,毫无惧意,目光坦荡,笑容浅淡。根本没有看到那上百执剑相向的武士。对面少年浅笑倩兮的明眸里,什么都没有,也包括……他,在那双眼中,也是无一踪影。
“风少爷能亲自前来,倒让我不胜荣幸。那边略备薄酒,还请三公子能赏脸前去一叙。”黎梦秋殷殷相道,目光却在有意无意地瞥向身后的马车,那里除了香车宝马,还有几十人将车,团团围护。
顿了一下,黎梦秋才继续开口,“当然,我也有些事,还请三公子能相助一把。”
“不敢当,”冷冷地便打断了黎梦秋的相邀,“倒叫黎庄主错爱抬举了,我风某人只是个无所事事的闲散少爷,这世人皆知的事。相信天下第一庄的庄耳目光泛,消息灵通,相信应该也有所耳闻。至于黎庄主所说的帮忙,本少爷文不能攻城,武不能掠池的,也帮不了天大名鼎鼎的黎大庄主什么忙。看庄主如此有雅兴,想也是黎庄主闲来无事,想请我娘亲来赏春景,只是现在景也已赏罢,那现在我也来了,娘亲人呢,我是来接她回去的。”
“将军夫人,我们自是好生招待,至于是何事要请你帮忙,我们还没有说,风少爷怎么就轻言帮不了呢。”黎梦秋也不动声色地拦下落尘的话。
回身看了黎梦秋一眼,“黎大庄主,相信我的话也说得很明白了,我只是个名声狼籍的家族少爷,无力也无心想知道黎庄主你的大事,也免得误了贵庄的百年之业。再说,既然你都说了是帮忙,那本少爷自然也是有权拒绝的是吧。从此刻起,我不想再与你们第一庄有任何纠葛,还请黎庄主自重。还有,绑架将军夫人,不是什么小事,本少爷不喜欢惹麻烦,还请把我娘亲请过来吧。”
落尘口气坚决,不带一点可商量的余地。
“你放心,将军夫人很好。”面对落尘强势的气势,黎梦秋没有多说什么,却是坚持着不让落尘离开。
“那还等什么,我要马上见到娘亲,本少爷俗人一个,不想陪大庄你玩那些风花雪月的高雅游戏。”
“落尘,你又是何必呢。”那些冷嘲热讽,他都可以不介意,可是难道你一定要急着离开吗?
“黎庄主,我的耐心不多,请你不要再考验它。”落尘眼神凌厉,咄咄逼人。
没想到黎梦秋竟是固执地摇头,不自觉地走上前,“落尘,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了解吗,你不是这种人。为什么非要这么强势逼人?”
冷冷地看过一眼,“黎庄主说话还请注意,别叫那么亲热,本少爷可没本事与天下第一庄的庄主那么熟络。”落尘口气里已有火起,“连面都没有见过几次,庄主这近乎套得也太急切了些,不觉得太过自作多情吗?”
落尘说完,心里才透口气,她很失望,非常特别失望。她想过所有的可能的不可能的人会无故劫走自己的娘亲,各种势力派系都细细地想过一个遍,甚至还还想着又是魏子光突然奇迹出现身体大好了又开始想办法对付太子党,或者是他那一派之人为了要挟风清扬而有所动作,她想过可能是花阴在和她开玩笑,甚至是以为是宫里人的动作,毕竟那晚娘亲是从宫里出来了,还是一个完好的人,宫里人要动手,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她千想万想,算遍了一切,却独独没有想到会是他!
她也乐观地以为一切都不过是她自己猜测,都是假的,那个口口声声地说过以后会保护他的少年,会一直笑对下去。或者哪天,真的一切揭开之时,他们用任何一种方式相对,可是却万万想不到的是,他会拿她最重视的娘亲,来与她执戟而对,拔剑相向。
落尘极为尖刻的话,黎梦秋还没有多说什么,可是他身边的几人却是受不了落尘的狂傲,抬手便想有所动作,却被黎梦秋以眼神压了下去。
“落尘,我并不想和你为难。我找你来也只是想请追风令出来,帮我止郊山庄渡过这一次的危机。只是事关重大,才请了风夫人来。”黎梦秋顶着落尘噬人的目光,想把原因说出来,也许就会打破眼前这僵局。
他一直在心里相信,他是了解眼前这个少年的,数月共处的时光,他信他不是一个见死不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