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梢微微挑起,还不待人家应道。落尘便先开始讲起来,她说话的时候,先看了眼外面漆黑的天,才转头看向云枫。
“有一对夫妻,他们有一个儿子,……”落尘自顾说着,却没发现云枫略滞一下,“一天儿子被他爹爹打了,你先说说儿子会怎么办?”正说着呢,落尘突然卖起了关子,对云枫问道。
见他像是在思考,没有马上答话,最后才凝眉说道,“为父教子,本是天经地义,父亲既打了他,定是他有错之处,”
落尘在那边便笑了,摆摆手道,“云枫,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呆板地去想,可以多想想嘛。我说那儿子去找他娘亲,便问道‘娘亲,若是有人打你儿子你怎么办?’那娘亲闻言大怒‘谁敢打我儿子?我就打回他的儿子去。’儿子立马闭口不谈自己被打一事。”
云枫听着也轻轻地笑了一下,“天下的母亲,都是一般的护犊情深。”他目光深深,似是想起了什么往事。
“你没笑哦,这样你要也给我讲一个才行。”落尘有些耍赖地不依不饶。
“我不会讲笑话。”云枫淡淡说道,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在他身边这般无顾忌地给他讲笑话来听。“可是你讲的,却是我这一辈子听到的最好听的笑话。”云枫声音淡远缠绵,像是穿越了十几年的时空跨过了数千里的土地,寄托在遥远的他方。
落尘也停了下来,这般深远这样的陌生,是她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云枫,他可以出尘可以华贵,可以飘逸如仙,可是这样的落寞这样的伤痛,却是不属于他的,不应该属于他的。
走过来,拉起他的长袖下掩着的修长的手指,认真的牵着,“云枫,我不要听你说了。”落尘不喜欢去窥探别人的心思与隐私。她不喜欢研究别人,可是察言观色还是懂的。
虽然这些年她是嚣张她是张扬她是跋扈,她笑谈于云天里的各家贵族公子之间,游刃于几段权谋利益的圈子之内。可是有些东西,就像是于生俱来的,本来以为已经掩埋够深,可是只要一个契机,那怕只是一件再小的再微不足道的事,甚至是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都可以激活。
所以,外人看来荒涎不经的少年,只是随意的一瞥,就足可以看透那里面的内心。是该有着怎样的痛,那人,平日是怎样的深埋。
云枫一瞬的失神,目光便看到了那只拉着自己的手上,不由得又是一滞。
不经意间的向下一带,拉着手腕的手指,便成了十指相扣,掌心相对,仿佛在传递着力量与温暖。
云枫觉得一阵温暖缓缓地涌进了身体,心里有一层东西,在一点一点的渐渐变薄,变软,也许有一会,它会原来脱落,露出里面滔天的火焰与热度,那是外面如冰山般的淡漠与清冷遮都遮不住的。
因为,那里面的是比火山还要浓烈的炽热。冰与火的交织,在这个飘逸如仙,淡远如烟的男人身上渐渐崭露了头角。
两心相抵,云枫的指温凉,修长,落尘的手白皙,脂凝。
被罩着不动的琉璃长明灯和跳跃不息的烛光的交替,形成了一道闪烁的光与影的组合,肆意地打在两个人的身上。
门外还有声响传来,这么晚上,还有赶路的人前来投店,想来也是没了房间,店家倒实诚,也没有出现破口大骂地赶人之象,都是在外奔波过生活,谁能没个难处。然后是一个女人的声音,“那多谢老板了,多谢了。”听声音年纪倒也不大。
店家憨厚朴实,“这位小娘子,哪用这么客气,都让您在柴房了,也实在是对不住。唉,这年代,虽说是还算太平,可是您们这孤女寡母的在路上走,还真是要多当心,下回就在镇子里住家客栈吧,这荒野地里,多让人担心。”
“是,是,多谢老板收容指点了。”
“给,灯给你,屋子在那边,你过去小心点。”那店家的声音又渐远了。然后便是两串脚步声,一个轻快无忧,一个则略带些沉重,想来是旅途疲累所致吧。
“哇……”传来了一个女孩儿的哭声,在这万籁无声的夜里,显得特别响亮。然后是后面那个人争切地跑路的脚步声,口中还不住地唤着,“意儿……”
落尘从那两人进店便听到他们的声音,闻声也连忙奔了出去,忘了还和云枫相扣的手指,这一动,云枫便也跟着她跑起来。
打开门,屋内的明灯投到外面,正对着门口一片明亮,落尘便看到一个趴在地上的小小的身影,口里还在哭着。
“原来是摔倒了。”落尘说着,也松了口气,孩子的母亲还没到,落尘不自觉地松开了手指,向着那个孩子跑过去。
“小妹妹乖,先起来好不好,来,起来这儿。”落尘蹲在小女孩身边,开口引道。
那女孩儿抬眼,只见着眼前蹲了一个极好看的哥哥,一脸笑意地看着她,像是鼓励她一样,女孩儿眉睫上还挂着两滴晶莹地泪花,只到落尘说话后,便也不在哭了,只是看着她。
“来,我们先起来。”落尘扶着孩子的一边像抱她起来,这才细看了一眼,好一个粉雕玉琢似的孩子,才三四岁的样子,穿着件碎花的粗面褂子,虽然旧却是很整齐,看得出大人是个用心之人。齐眉的刘海大概因为赶路还有刚刚的跌倒有些散乱,一张脸却恁地讨人喜欢,让落尘一看就喜欢得不得了,梳着两个丫髻,一又乌溜溜地大眼睛,眼珠黑白分明,脸上带着点婴儿肥,可爱极了。真的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落尘替她拍了拍怀里的灰尘,便抱了起来,见小女孩儿又哭了起来,稚气的声音奶声奶气地叫了声,“姐姐。”
“来,妹妹不哭,告诉姐姐哪儿疼?”落尘忙着哄孩子,一时也没在意她说了什么,便顺着孩子的声音说出来。只到,云枫走了出来,身边又到了一个女人。才回过意来,刮了一下小女孩儿的鼻子,哄骗道“嗯,妹妹乖,要叫哥哥不能叫姐姐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