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样?我已经遭受了一场灾难,为什么还会怀上那个畜生的孽种。”
童童像极了一个疯子,她将沐浴露、洗头水、漱口杯等等一切可以用来砸碎玻璃的东西都扔在了镜子上,她看着镜子的碎片哗啦啦地掉在地上,心也跟着碎了。童童跑回卧室,用自己小小的拳头,狠狠地砸自己的肚子。她觉得自己的肚子是个堆放耻辱的地方。在那一瞬间,童童的脑子里又闪过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头,她想通过拳头让肚子里的孩子死掉。她知道这是一个何等残忍的方式,对自己和孩子都一样,但是,她这个时候就是需要这种残忍。一阵折腾之后,童童脸色苍白,身体软得像稀泥。她躺在床上,呜咽起来。童童害怕爸爸妈妈知道了,所以她哭得很小声。但是,童童却哭得很伤心,从未如此伤心过。后来,还是在妈妈的催促下,童童才装着没事似的走出了家门。
童童没有去上班,她给领导打电话请了假。她走在大街上,一个人孤独地走着。天空昏暗,空气很肮脏,混杂着污七八糟的尘埃。童童一边走一边悄然地流泪,她的脸上仿佛留下了两道泪痕,泪痕上布满了尘埃。
童童很想念江南,她不知道如何给他解释。童童相信江南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童童又想起欧阳上次怀孕时,与江南做的那个自己怀孕了他如何处理的假设,江南的那句回答简直就是谶语,现在自己果然怀上了别人的孩子。正想着的时候,童童的电话响了,她拿起一看,正是江南打的。童童看着电话,不知道该不该接。正在她准备接听时,电话却没响了。童童非常失望地将手机放进口袋里。可刚刚放进去,手机又响起了。童童一看,依然是江南打的。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童童索性不接了,也许她确实不知道说点什么吧。她知道这次响完之后,江南就不会再打来了,以往都是这样的,两遍还没有接听,江南自然就会明白童童现在正忙着,不方便接电话。
童童又埋着脑袋继续向前走,走得很慢,从表情上就能够看得出她是无所事事以及内心有说不出的落寞与悲伤。不知不觉中,童童来到了一家医院前。她蓦然惊醒,目光呆滞地看着医院。这幢大厦很肃穆,从门口望去,里面也很森严。童童突然又想起了欧阳,想起了欧阳怀孕时的幸福表情,尽管自己当时也认为欧阳很傻,傻到一怀孕就感觉无比幸福,还想把孩子生下来。这时,童童才能理解欧阳当时复杂与矛盾的心情。童童默默地问自己,如果肚子里怀的是江南的孩子的话,自己是否也准备把他生下来呢?会的,童童这样坚定地告诉自己。可是,自己怀的是那个畜生的孩子。突然,童童的眼泪如绝堤之水,滚滚而流。
在医院的门口徘徊了大概两个多小时,最后,童童才低着头进了医院。童童非常郑重地告诉自己,必须打掉这个孩子。找了好半天,童童才找到给自己检查的医生。医生是一个中年妇女,脸上没有多少肉,皮很细很薄,但看得出来她是一个十分精明的女人。进去时,中年医生正在给一个染着红头发的女子做B超扫描,只见她非常镇静地观察着屏幕上的黑白图象。然后,她口气坚决地告诉红头发说,要打就尽快,如果再耽搁一天,手术就麻烦了。那个红头发女子似乎没有完全弄明白,就问有多麻烦。中年医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口气非常沉重地说:
“可能会要了你的命。”
红头发一听,脸色惨白,差点哭了出来。童童一听,身上也起满了鸡皮疙瘩,她还不知道,这事会这样危险。立即,童童的脑子里想起了欧阳说的当那冰冷的手术刀进入自己的身体时,她连死的想法都有。正在童童木讷时,中年医生喊了童童一声了,只是童童没听见。中年医生又问:
“请问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童童才慌忙地把单子递给中年医生,对方只用眼睛一瞟,便指向红头发刚才躺的那个地方。童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按照她的说法做了。中年医生一边摆弄机器,一边说:
“你们这些孩子,只顾着一时舒坦,却没有为将来考虑过。”
童童感觉到小腹上涂满了油,很凉。她规矩地躺在病床上,身体有点僵硬。中年医生在童童的腹部上下左右地扫描,可半天也没有得出个答案。童童觉得很奇怪,于是便吃力地抬了一下头,她看见中年医生脸上的表情有点狐疑。中年医生见童童在看她,就立即说:
“不要动。”
童童又规矩地躺下了,一声不响。
然后,医生叹了一口气,对童童说:
“没有,可能是你身体有其他病,你重新挂号检查一下吧。”
童童已经忘记了当时的心情到底如何,她知道自己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了医院。她站在医院门外的那个街心花园里,感到十分轻松。接着,童童对着沉闷的天空,狠狠地怒吼了一声。她的怒吼引起了众人的关注,甚至有很多不屑的目光,但是,童童却觉得异常开心。
晚上,童童又主动给江南打了电话。这是一次愉悦的交流,童童已经逐渐走出被人玷污的阴影。童童知道,自己可以忘记一切,但却无法忘记江南。童童在电话里告诉江南:
“我好怀念与你在一起的日子。”
这一句话,让童童与江南都在等待这个即将到来的假日。
【4】
医生的检查结果卸去了童童身上那块快要压死她的沉重包袱,尽管这包袱只让她背负了一天。第二天,童童的爸爸妈妈与单位的同事,都发现她的精神有所改变了,正在恢复她本来的面貌。因为,在那天,大家都看到了童童的脸上偶尔还会出现笑容。
但是,童童的笑容却没有维持多长时间。大概是第四天晚上,童童觉得身体又不舒服了。晚上睡觉时,她感觉到很热,全身直冒汗。逐渐地,童童感到心慌。最开始,童童以为是天气渐渐热起来了,被子有点厚才这么热。于是,她掀掉被子,换了一条毛毯。但是,童童依然觉得很热。童童还觉得身体很软,像是走了一天路那样,全身肌肉酸痛,脚很沉重,她想起来把窗户打开都没有力量。这天晚上,童童一直没睡着,就在床上翻来覆去,任何一个姿势都让她全身不舒坦。
第二天早上,童童差点没有起来。她好几次尝试着翻身下床,都半途而废。最终,童童两只手慢慢撑着床沿才起来。起来后,童童就发觉自己咽喉痛,难受得很。她看了看镜中的自己,面色蜡黄。在漱口时,童童又感到恶心想呕吐,她当时脑子里一瞬间想到的是医生的检查有误,自己是真的怀上那个畜生的孩子。更让童童确信自己怀孕的是,当她在客厅里看到妈妈做的早饭之后,一点食欲都没有。这与她之前迥然不同。童童以前早上食欲一直很好。童童看到妈妈准备的牛奶,就忍不住想吐。这不仅让她自己觉得奇怪,也引起了她妈妈的注意。童童看着妈妈那猜疑的目光,她就知道妈妈在想什么。于是,童童只好给妈妈说她生病了,晚上没睡好,胃不好不想吃饭。
童童一出门就在一家药房里卖了消炎药,她还以为自己是真的病了,因为淋巴结正在发炎。走出药店,她第一次没用水就那样把药吞进了肚子。这天上午童童很忙,她正在翻译一个重要得令领导都三分钟就得询问一次的文件。中途,也就是大概十一点时,她觉得肚子特别饿,于是她就打电话叫了一份米线。这让大家纳闷,平时童童的中午饭都很迟的,因为谁都知道童妈妈特别心疼她的宝贝女儿,每天早上都起来给她做早饭。可是,这还算不了什么,童童后面的动作就更令大家纳闷了。
米线送来之后,童童根本就没吃多少。童童一闻到米线味道,就觉得胃里被什么气体填满了一样。但是,童童努力地吃了几口。几口之后,童童就觉得胃里再也填不进任何东西了。片刻之后,童童觉得胃里在翻滚,想呕吐。童童匆忙跑到卫生间,可是,她伏在水池上半天,什么也没有吐出来。童童在水池边上伏了十来分钟,平时跟她关系比较好的一个同事小李中途上厕所时特别过来问候了她一声,问她是不是怀孕了。童童看着小李,目光呆滞,半天才说你看我像是怀孕了吗?小李果然与童童的关系较好,也不含糊地告诉童童,她的确是有怀孕的迹象。
童童回到办公室工作时,她发现好几个同事都用疑问的目光看着自己。她知道小李不会乱说话,这也就说明,大家都从自己的表现上怀疑她是怀孕了。童童没有多想,因为她必须要在今天将这份文件翻译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童童开始觉得肚子有点胀,想上厕所。但是,她一直没在意。也许是因为那种感觉不是很强烈,也许是因为她的工作实在太忙,总之,童童一直憋到了下午三点过。童童不得不拿上手纸去卫生间时,桌子上的时间显示当时正是下午三点过八分。童童走得很快,几乎是一路小跑到卫生间的。
童童实在纳闷,自己并没有着凉,也没有乱吃东西,怎么就平白无故地拉起了肚子。而且,她感觉这腹泻十分严重。那天,童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到下班回家的。而且,她还加了一会儿班,硬是将文件翻译完了才离开。下班之前,童童又上了一次厕所,她害怕自己不能赶回家就又需要上厕所了。走出办公室,童童又在药房里买了治腹泻的药,依然是没用开水就干吞了下去。为了节约时间,童童这天打了一辆出租车回家。一路上,她都借口说家里人需要她拿钥匙回家,不停地催促司机开快点。出租车司机是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人,他还算和蔼,中途争分夺秒地避免了几个红灯,以最快的速度将童童送到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