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操劳国事,王秀满头的白发,脸色的沧桑,唯一令他感到满意的是,家国蒸蒸日上。
今天,绝对是值得庆贺的日子,正式取消金很铜钱货币,以金银为后盾的皇宋宝钞,在大宋国内全面流通,绝对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意味着铜钱被彻底取缔,而金银作为贵重金属货币存在,支撑纸币的流通。
此时,朝局发生很大的变化,李光告病守宫观,赵鼎早就被弹劾外放北方军州发挥余热,老伙计还是很有能力的。
李纲、范宗尹相继病故,取而代之的是全新的政治势力,王门中坚力量学院派,那些曾经的学生开始步入高层。
沈默依然担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蔡易却成为知枢密院事,钟离睿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两位参知政事由宗良、史浩担任,虞允文担任同签枢密院事,简直就是王门势力的集合。
费苏却担任三年参知政事,旋即外放南越路都转运使兼差经略安抚制置使,对稳定陆桥区域做出巨大的贡献,去年才回到朝廷任吏部尚书,也算是高层的实权人物。
其他王门诸子,刘仁凤果断地放弃官爵,毅然回到凤凰山书院为山长,李长昇成为殿前司都指挥,眼看枢帅唾手可得,也是侍卫水军染指禁军中枢的开始。
封元自然是意气风发,去年刚从枢密副都参军卸任,就任西侍军都指挥,眼看就要建功立业。景波自然不用说了,那是西侍军副都指挥,与封元配套的班子,能看出朝廷意图,即将对西域大展宏图。
薄章更是来了两次航海,一次是去大食,一次去南州,被朝廷封为太中大夫,今个正好跟随王秀身侧。
秦敏也是功成名就,不过他非常不喜欢行在的官场,只是挂了个兵部侍郎,却统御机速司和职方司两大用间机构,也是实权派的人物,被朝廷所倚重的所在。
高堪也是劳累命,期间又外放海外军州六年,总算是回到朝廷迁朝散大夫,被授予枢密直学士,娇妻美妾一大群,反正是不打算出海了。
邱云倒是很自在,担任云骑军都指挥,兼差十一行营都统制,还挂着河北、辽东缘边都巡检的职位。
不过,秦桧、李光也来参加会议,他们离开两府不假,却又有大学士开府仪同三司的官爵,资历不能不说深厚,征求他们的意见,可以最大限度团结士大夫阶层,更显得对老臣的尊重。
“文实,三十余年了,我看钱钞并行很好,用得着改变吗?”秦桧自从罢相,又外出军州几年,回来后算是消停了,行动上主动配合王秀,却并不对皇宋宝钞太看好,这些年杀的造假者太多了,全面实施恐怕会有波折。
王秀对秦桧在经济方面建议,向来是非常重视,大宋宰相要不会理财,那才是天大的笑话,他却要听取更多人的意见,转手看向沈默和费苏,淡淡地道:“你们怎样看?”
沈默眉头一跳,笑道:“会之兄多虑了,有金银为储备,不用太多担心。”
“那张纸太容易伪造了。”秦桧摇头叹息道。
“秦大人太过担忧,连金银都能造价何况宝钞,钟山书院的研制正在继续,宝钞最新防伪就要出来。”沈默不以为然地笑道。
“钟山书院研制差不多了,要想伪造难度的确很大,秦大人不用担心。”费苏不失时宜地帮衬。
“如今,天下币制大行,却要考虑本土和海外衔接,稍有不慎全局动荡。”秦桧悠悠地道。
“秦大人所言极是,虽说宝钞推行天下,受到的波动甚于铜钱,要真正实现稳定,还需要短地的时间,金银依旧需要作为保障,决不能让后来者胡作非为。”费苏相当赞同秦桧的观点,老臣谋国,这才是长者之言啊!
王秀慢慢颔首,魑魅魍魉不少,每时每刻无不想牟利,先不说时下的经济发展,建立在对海外矿产的掠夺上。
虽说,这种原始资本的权祟是绝对必要的,但也是很不稳定的,具有非常跪弱的特征,必须把财富转化成工商,才能建立起稳固的生产力,家国才能继续发展。
重要的是费苏隐晦地点出,他们这一代人能够理性,换成后世的当政者,会不会急功近利?世间没有绝对完美的制度,他能做的只能不断去完善。
秦桧抚须颔首,他只是提出自己的担忧,具体还是两府决策,再多说就过了,会惹当今执政的厌恶。
王秀对费苏报以赞赏地微笑,能够彻底运转宝钞,算是了件大心事。
“如今天下升平,我等老朽也能做甘泉之饮。”李光原本不想参合,见众人定了调调,也就顺势言它。
“大人想做甘泉之饮,却是不妨为国分忧,太平世道,难缠的事情越是难以理顺,朝廷正是锐意进取,各位老臣还要出谋划策才行。”王秀风淡云轻地笑了,这就是他的聪明之处,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不要小看任何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
老臣就代表了某个政治势力,甚至整个阶层,能够让他们配合政策,无形中减少许多阻力。
当年,彻底分割政治和经济,厘清所谓政治精英和商业精英界限,也得到老臣们的支持,把代表江右工商势力的赵鼎连根拔起,让他越发重视携手共进。
同样,王秀的温和政策让很多势力舒畅,至少能够让他们参政议政,能够维护既得利益,老臣也能从尊重中得到权欲满足,毕竟曾经谁都辉煌过。
“宝钞大行,能够迅速积累财富,朝廷下个目标就是稳固南海,殖民还要加快,西域的事情也该提升日程。”王秀简要说了下步的政策,这本就是当年他南下时,给两府重臣说过的,自己用一本书规划了朝廷的政策。
当年,经过一个多月的辩论,综合了意见才修订成册,为大宋行朝的内政外交提供了理论依据,简而言之是轻税赋薄徭役,对内善加安抚,为此社会公平稳定,对外开进行有步骤分层次的征讨,保持皇朝的朝气。
五十年内的目标定下,那就是对南海的成果进行消化吸收,对周边方国进行善加安抚,实施文化的潜移默化,大量进行殖民,对不能不保留的原住民进行同化,移民和原住民人口最低保留在七比一比例。
北方依旧维持现状,并进行蚕食政策,尽可能占据更多的牧场,关外设置军州要塞,确保压制各族势力。
西域进入朝廷必须征服的视野,按照王秀的计划,不仅要实施政权的征服吗,还要进行文化的改变,彻底根除伊斯兰文化影响,把道家文化引过去,再不济也要恢复当地原始宗教,西侍军坚兵利马磨刀霍霍。
可以说是北方和南方进入蛰伏期,西方成为锐意进取时代,三个方向不断根据时事势调整。
大理国也处于风雨飘零中,对于大宋行朝也来,这个国家失去存在的必要,小国一旦没有利用价值,命运只能由天朝上国来决定。
朝廷集结十万大军枕戈待旦,大理王室是垂死挣扎了,还是欣然内附,就看对方有没有能耐了。
朝廷对于海外,罢总理南海各国事务衙门,设置持节宣慰南海、东海两大职务,由枢密院和礼部共同管理。
当然,有压迫就有反抗,朝廷延缓海外扩张并非不扩张,而是限于一些地方反抗,必须要进行完全消化,才能进行下轮的扩张。
就在十年前的征伐中,张过率军那是一片血色,麻逸王国一触即溃,杀人数十万,本岛土著几乎被杀绝,王室成员所剩无几,残余只能向南部荒岛逃窜,以图苟延残喘。
按照王秀的规划,百余年后,大宋将成为全球性的帝国,哪怕是今后不可避免的衰落分裂,也埋下了复兴的种子。
没有开口的钟离睿,听到王秀开启边事,自然顺着说道:“大人说的是,老段和五哥早就等的不耐烦了。”
“我倒不是担心西域,契丹余孽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几天,人心和信仰的征服,才是真正的征服。”王秀语重心长地道。
“文实说的很有道理,我看那些南海守臣,也该约束一二了。”李光很合时宜地说出想法,他早就认为海外守臣必须约束,立规矩成为必然,不然真要无法无天了。
王秀也深以为然,就是钟离睿也觉得李光说的对,为了发展国内的经济,需要大量的金银和其它各种矿产,那些商人们的战争债券还得归还,朝廷对海外守臣总大纲、宽小节,只要不太过分,就睁只眼闭只眼算了。
近年来,债券基本归还完毕,一切都上了正轨,南海开始消化吸收,朝廷三令五申,海外守臣不得干扰临近小国和部族事务,更不得欺压贵酋。
可惜,守臣并不满意长期居住海外,大多想着完成朝廷的税赋贡献,自己狠狠地捞一笔,争取早日回到中土享尽富贵,谁也不想离开繁华的大都太长时间,所以他们对一些小国部族的手段比较严厉,反抗与之不无关系。
“大人,李大人说的是,那群贼厮鸟也该管管了,不下套子恐怕闹出大乱子。”钟离睿淡淡地道。
“还要谨慎对待,不可操之过急,我将上奏天子,编撰海外守臣律令,再徐徐图之。”王秀谨慎地道,海外无小事,断不能操之过急,好在路桥打通,占城又被大宋行朝控制,不仅对真腊形成两面夹击态势,更加强了海外控制。
“还是稳妥得当。”李光点了点头道。
“六哥,你刚刚回来,看到南海如何?给各位说说。”王秀转首看向默不作声的薄章,脸色显得尤为和蔼。
薄章没想到王秀会问他,仓促间只得道:“并无不妥,倒是时子睦说要回朝陛见。”
时雍?王秀为之失神,这个名字差点被忘了,当年黯然退场的小家伙,最终肩负重要使命南下,带了几千流民开创未来,随时都有可能埋骨异乡,却没有想到走到这步。
他稍加沉吟,温声道:“那么多年了,回来看看也是应该,却不知能否来回数年。”
“这个,先生倒是放心,时子睦的两位哥,都已经堪当大任,他的回归并无大碍。”薄章是航海到南州的,现在应该是南洲,时雍可是了不得了,人口发展虽说只有几万人,却有手腕控制当地土人,说句他不愿说的话,已经具备国家的雏形,就差朝廷的册封,或者是宣称割据建国。
“也好,能来是最好,最少今生还能相见。”王秀给了时雍广阔的空间,甚至是纵容建立放过,却依旧是愧疚不已,对于士人来说,他们绝不愿背井离乡,埋骨异国他乡。
时雍的归来,或许是想再看眼故乡,或许是要留下,无论其作何想法,他都决定尊重对待。
“这些海外守臣,总归要落叶归根的,人之常情。”李光抚须感叹道。
“海疆变幻莫测,任谁也不想埋骨异乡,时间不多了,南海可以告一段落,西域和吐蕃问题,必须解决。”王秀的语气充满了急迫感。
“文实,驱逐契丹余孽,年纪不饶人,你还是不要再莅临风沙了。”秦桧好心地提醒句。
“呵呵,那是年轻人的事情。”王秀自然不会出征,不能任何事都要包揽,不给年轻人发挥余地。
“十五哥可是大有作为啊!”秦桧笑眯眯看着王秀,脸色颇多玩味。
王柏早就高中进士及第第一,在中央和地方历练六年,吏部给了差遣,准备去沙州为通判。
王秀对这位长嫡子寄予厚望,希望能建功立业,继承他未尽的事业,只是,那又是另外的故事了。
“十五哥少年老成,必有一番功业。”费苏淡淡地笑道。
“希望他们能成长起来!”王秀欣慰地笑了,沧桑的目光有着坚定的心念,对未来充满了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