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如依的衔泥苑里,阿蝶兴味盎然地看着如依狼吞虎咽。被阿蝶用不含鄙视的眼光看着,如依自己忽然害羞起来,她知道自己的吃相粗鲁无状,便放慢了夹菜的速度。即使是有意放慢速度,但因为从未吃过这样美味的食物,如依还是筷下如飞。
阿蝶支着下颚看着如依,看着看着忽然就笑了起来,“我喜欢你这个妹妹。”
如依哪里听过别人对她正大光明地说喜欢呢?当即被饭菜噎住了喉咙,呛出了泪花。
阿蝶见如依咳嗽连连,赶忙给新来的妹妹倒了杯茶水,这还是阿蝶特意吩咐厨娘送来的,配板酥地精最好不过。
“妹妹怎么这么莽撞?快喝口茶看能不能咽下去。”
如依咳得正厉害,见一杯茶,哪懂什么好坏,直接就灌进嘴里去了。一番吞咽,如依才算是缓了过来,阿蝶仍在喋喋不休地说教。这是谁害的?如依简直哭笑不得,“都说姐姐是娇养出的大家闺秀,最为看重规矩,怎么说话如此放荡不羁?”
阿蝶闻言笑了,“谁说娇养的大家闺秀就不能说‘喜欢’?世道让人‘贤淑恭顺’,讲究‘妇言容德功’,步步紧逼,对家人都不能坦诚相待说出自己内心真实的感受,那么活在世上又有什么意思呢?”
如依凝视着阿蝶的脸庞,“姐姐好厉害,轻易就能解决困扰我已久的问题。自从来了沈府,我发现过去自己怀疑的却是真实的,自以为真实的却是假的,真真假假,惶恐之际,姐姐的话让我茅塞顿开,既然本身已经不能符合世道,我就只能坚持本心,让自己活得开心。”
这次,轮到阿蝶怔忪地看着如依,半晌如释重负地说:“娘亲告诉我,我和她欠你良多。现如今,见妹妹似有豁然开朗之意,我也觉得心头快慰了许多。”
“姐姐的,娘亲?是主母沈夫人吗?”如依想起来别院的下人每次都说沈夫人是最厌恶她存在的。沈夫人会觉得欠她良多?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当然。看妹妹的表情觉得难以置信,其实娘亲常对我说起你。她说她不该意气用事,放任爹爹把你送到别院,她早就后悔了,上辈子的事不应该报应到下一辈。现如今,妹妹你回来了,该是我们补偿妹妹的时候了。只是妹妹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住在一起呢?”
泪水从脸庞滑落,如依又想起来书房里沈老爷对她横眉冷对的样子,见姐姐脸上是掩不去的不解,低下眉眼,“哪里有不乐意与姐姐亲近的呢?只是我看这衔泥苑里布局旷阔,能让我种菜养鸡,是我特地向爹爹求来的。爹爹不忍打扰我的生活习俗,所以允了我的要求。”
“种菜?!养鸡!!!妹妹真是厉害!!!我可以经常来找妹妹玩吗?我还从未见过书中写的‘农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妹妹,我能帮你种菜吗?”阿蝶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追问如依,看样子,她是把农家事由当作了什么了不得的活当。
只是阿蝶不知道啊,如依学会自己种菜养鸡,俱是为了在人人鄙夷她的别院里活下去。每当时蔬长成,如依都要自己挑着菜,躲过眼目,抹花脸,在集市上唾沫横飞地和人讨价还价。
如果生活容易,谁愿意有种菜这门手艺呢?
如果生活无忧,又有谁愿意被鸡狠啄就为摸出一枚布满鸡屎的鸡蛋呢?
“好啊。”如依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