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晃了晃脑袋,尽力使自己从回忆中摆脱,可是往昔的记忆就像是一根刺,已经深深嵌在心底。
梅映雪昔日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已被深深刻入脑中,挥之不去。
为什么她那温柔如水的眼眸变得灵动而古怪了?为什么她柔婉的笑容变得调皮了?为什么她温雅的言辞变得张扬不羁了?为什么她柔美的举止变得……
门外传来一阵阵嬉闹声,梅映雪的声音带着不加任何掩饰的笑意:“喂,你高一点儿!”
他站了起来,门缝里的阳光已经消失不见,屋子里有些暗了,太阳要落山了吗?走到门边,犹豫再三,终于把门推开了。
院子中间是一块空地,地上中间画着一道白线,白线这一端站着蓝衫和青衫男子,梅映雪和那个有着一双笑眼的人在对面,每人手里都拿着一个怪模怪样,好似笊篱的东西,但中间的网又是平的,四个人争着来来回回拍一个羽毛毽子。奇怪了,这是什么把戏?
“噢耶!”梅映雪一拍挥过,白潇洒和曹哲瀚都没有接住,她抱住梁上君又笑又跳,“一比五!你们输啦。”
薄薄的暮色中,梅映雪脸上有一层细细的汗珠,如同花瓣上的露水,轻盈而又晶莹,那笑容天真而又洒脱……
何少冲有些呆住了,记忆中的映雪何曾有过这样通透的笑容?那时她的笑容美则美矣,只是还有许多说不清的意味……
突然头上微微一痛,一个不明物体从头上掉了下来,他伸手一接,一个与时下大不相同的羽毛毽子落在掌心,还没等细看,一只纤纤玉手已经飞快抢了过去,抬起头来,正迎上梅映雪那双灵动的妙目。
梅映雪挤了挤眼,笑道:“你来晚了,我们今天玩儿够了,况且天也快黑了,准备吃饭喽!”一蹦一跳回卧房去了,嘴里叫道,“你们把羽毛球收起来,赶紧洗洗换好衣服,叫蜻蜓过来摆饭!”
两段木头迎上来低声说道:“爷,近来梅姑娘一直在院子里吃饭。”
何少冲愣了一下才说:“她终于肯下厨了?”
木头渣子阿昌摇头回道:“不,梅姑娘只点菜,最多吩咐哪几样菜和哪几样菜相搭配,从来没有亲自下厨。”
何少冲点了点头,走到花圃边看那风中摇曳的秋菊,为何菊的香味那样苦涩?自来如此吗?
身后梅映雪清脆爽朗的笑声再度响起,拉长声音叫道:“开……饭啦!饭啦!啦!”
何少冲转回身却已看到一群人,包括那两段木头,都已围在长条桌前,看着丫鬟上菜,他的心里极度不舒服起来,面寒如水,沉声叫道:“阿昌,阿力!”
两段木头霍然惊醒,一脸惶恐地退开,垂首在院门边站定。
梅映雪左眉一挑,叫道:“喂,你要不要吃饭?”
何少冲看她这样随随便便和这么多男人不分彼此、没上没下同桌而食,心里就有气,印象中,映雪虽然家道中落,但一向自尊自重,从来都不见不相干的男人,更别说一起玩闹、吃饭了。他重重哼了一声,转身熟门熟路来到自己往常来了所住的屋子,把门重重一关。
他本以为关住了门,就眼不见心不烦了,谁知外面的笑语还是一阵阵传了进来,其间还夹杂着食物的香气。他中午吃饭早了,其实早就饿了,只是这一口气说什么也下不来。
“喵呜……”门外传来一声古怪的猫叫声,房门被推开了一条缝,梅映雪探进头来,夸张地叫道:“哇,难道王爷天生喜欢黑暗?这屋子里就像泼了墨似的!”
何少冲没好气的说:“什么事?”
梅映雪大摇大摆走了进来,把窗户推开,下巴向外一扬:“喏,你看,大家吃得多开心啊,你真的不吃?”
院子里的灯光投射进来,映的何少冲脸上忽明忽暗,真有一种烟笼杨柳、雾里看花的感觉,他气哼哼别过头,冷冷说道:“本王向来不跟不三不四的人共餐!”
梅映雪也哼了一声,放下脸来:“吃不吃随你,只不过晚上可没饭了!”
迈步就往外走。
何少冲怒道:“你站住!”
梅映雪冷冷瞥了他一眼,长得好看就有资本啦?姑娘偏不买你的帐!“我说王爷,这样你就看不惯啦?往后你看不惯的事儿还多着呢,除非,你别留下来!”说完扬长而去,索性和梁上君对着划起拳来,时不时挑衅地向何少冲这边瞅上两眼。
小童子在外面吃过了饭进来伺候,看见主子脸色不善,也不敢多话。
反倒是何少冲沉不住气,问道:“童儿,你说……”话说了半截儿忽又掩住了。
童子辨貌鉴色,悄声说道:“爷,您不如这么着……”
何少冲一连三天闭门不出。
梅映雪每天里忙得脚不沾地,不是和曹哲瀚等三人一起玩闹,就是和工匠们商议事情,竟然对何少冲来了一个不理不睬。
何少冲心里有气,也不去主动和她说话。每天看着她和那帮不三不四的人打成一片、闹成一团,他的眼里就像是被硬生生揉进了沙子,不光眼睛磨得难受,心情也是躁动不安。
小童子缩在墙边看着一直烦躁的在屋中踱步的主子,一阵阵纳闷:“要在往日,爷断乎容不得这种事情发生,爷那双眼睛里一粒沙子也容不下,可如今这么不净眼的事情,爷怎么就看得下去?不过么,梅姑娘的花样也真多……今儿一天梅姑娘也没在这院子里出现,倒是隔壁院子里热闹得了不得……”他拔长了脖子,眼睛恨不能穿过房舍,好看看隔壁院子里有什么新鲜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