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颂眉心轻蹙,生出几许不耐,他本来还想着今晚回大院看看,结果……卓女士直接给他来这招。然,无论赞同与否,遇事总得面对,想了想他还是决定过去,只是……心底的这份不悦到了约好的餐厅包厢都没消散。
莫芯蕊的父亲前两年被调到G省做省委书记,莫夫人也跟着去了那边,这次回来是为了喝外甥的喜酒。昨天卓女士在婚宴上见到两人后,想到玩世不恭的小儿子,顺势就提到他和莫姑娘的相亲,双方家长越谈越满意,莫芯蕊也小脸微红,似乎默许。结果在唐颂不在的情况下,订婚日子就这么粗略被定下了。
两家相约第二天中午在堂庭酒店正式见面,整的像国家领导人会晤似的。双方高层先进行了友好亲切的会谈,席上,卓女士高度赞赏了莫芯蕊的聪明贤惠,并对上次去上海帮忙一事表示感谢;莫老又针对唐颂的仪表和在事业上取得的成就称赞了一番;最后,双方就两个小辈的婚约一事达成了共识,并对两人的未来表示出期许和良好的祝愿。
唐颂一直默不作声,说到订婚日期时,才扬扬眉反对:“妈,是不是急了点?”
不管怎样,先把日子往后移了再说,他讨厌这种被动的感觉。
“急什么急?我和你爸找人看过,初六是个好日子。不然再往后又得等半个多月。”卓女士瞪了儿子一眼,一提到结婚他就躲,真想瞎胡闹一辈子?
唐颂扫了眼莫芯蕊,勾唇笑道:“订婚不也挺劳心劳力的?礼服啊,请柬啊,聘礼啊……这么紧赶着,人还以为出了‘人命’呢。”
话音刚落,卓女士就在桌下踢了他一脚。
莫芯蕊有些羞赧,低声说道:“伯母,阿颂说得也挺对的,刚好这段时间比较忙,再说了,卓爷爷不是刚做完手术还没复原吗,我记得上次他还说如果阿颂订婚了,一定要亲自参加。这样奔波下来,肯定会累着。”
唐颂眼眸一亮,呵,这借口好啊。他赞许似的看向莫芯蕊,早前孟子骁说的没错,这女人贴心又识大体。他又想到跟莫芯蕊在上海时,她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放任举动,于是抿唇轻笑,那丝厌烦终于淡了些。
卓亿群被莫芯蕊这么一说,也有些不好意思,笑着转向莫母,说道:“瞧瞧,芯蕊真是懂事,这事儿我都没考虑周全。”
莫母客气地回道:“哪里哪里……往后您就会发现,这孩子多的是需要您包涵的地方呢。”
一来一往,订婚日期顺利地推迟再议。
吃完饭后,几位老人像是想给他们制造机会,匆匆就要离开,让他俩再坐会儿。
莫芯蕊看着他的领带结,这才欲言又止地说道:“那个……你领结有点散,我帮你再系一下?”
唐颂低头瞅了眼那个小糖包,顿时想到沈略皱着眉毛专注的模样,弯起薄唇说道:“不用。”
两人下午各自有事也没多坐,把莫芯蕊送到事务所后,唐颂就回了公司。路上也没谈什么实质性的话题,这会儿他还真不知道她找自己有何事。
从回忆中抽离,他磁性的声音微扬,淡淡问道:“有事?”
电话那边,向来优雅从容的女人这会儿有点惴惴的,语调力持平稳地回道:“呃……我的钥匙好像不小心落在你车上了。”
“哦,我没留意,等会儿给你送去。”
“不……不用麻烦你了。我就在帝华附近逛街,如果你方便的话,我自己去取吧。”她脑子里一直想着那个领带结,中午吃饭时,唐颂时不时会低头瞅两眼,唇角抿着淡淡的笑,估计他自己都没察觉。
莫芯蕊却是留意着,以前姨妈就说她心思细腻,然,心细何尝又不是自寻烦恼?不断琢磨着,什么人会帮忙给对方打领结呢?除了商场的专柜小姐,就是晨起时的枕边人了。而……那拙劣的结扣,显然不是出自专柜小姐之手。她敏锐的察觉到,唐颂身边有个朝夕相处的女人,这个发现让她前所未有的惶然,不自觉开始小心翼翼地试探。
“抱歉,我现在不在家……你先就近找个咖啡厅等等吧,我一会儿就来。”他语气平稳,听不出一丝异样。
几十米开外的女人却因为这话倏然停住了步子。莫芯蕊站在幽黑的树影里,远远看着长椅上坐着的男人,他头顶的路灯透过半球形的磨砂灯罩散出清明朦胧的白光,照在他英挺淡漠的脸上,疏离尽显。
她怆然一笑,忍着迎上去戳破他敷衍话语的冲动,因为那不是温婉得体的莫芯蕊该做的。夜风中深呼吸好几次,她才幽幽说道:“……算了,你忙你的吧,反正我也不急着要,姨妈家还有备用钥匙。”
他“嗯”了声,便不再留念的收线。
莫芯蕊的手机依然贴在耳畔,听着嘟嘟的忙音,有些发怔。自己到底来做什么呢?或许,只是希望他能大方坦然地邀她进屋,击破她的这份胡思乱想。
可是,显然他并未如她所愿,无意中反而给了她重重一击。
她还在静静地站着看着,他却已然起身,抬头又看了眼楼上某个窗户的灯火,转身上楼。
当他从与她相隔不远的小路经过时,莫芯蕊明显看到他眼中的淡淡笑意,与方才打电话时的疏冷全然两样。
她瞬间明白了什么,身体晃了下,似要站不稳,第一次悲观的开始怀疑,订婚宴是否有到来的一天……
日子如山林中沁出的一弯清流,静谧无澜,悠悠流逝,转眼间已到初六。